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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与苏绾绾的那两句话,是当夜救了姜浓回来后,庄和初特意托付她的。

托付她一有机会单独见到苏绾绾,就把这话透给她。

千钟原以为,今日去琼林苑,裕王定会差苏绾绾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却不想根本没在裕王府浩浩荡荡的阵仗里见着她的影儿。

适才梳妆时又有一堆旁人围着伺候,也没得机会。

那会儿正急着说句什么分一分她的神,一下子便想到这一桩托付了。

庄和初轻轻“嗯”了一声,挽好了衣袖,露出两腕上被血浸透的布带,在来人送下的东西里捉起一把剪子,稳稳将之剪开,揭下,清理血污。

面不改色,平静利落得千钟根本插不上手。

他不需要,千钟便也不再提这多余的帮衬。

“有几桩事,得跟你通个气,合计合计,”千钟谨慎地朝各个紧闭的门窗扫了一圈,“这会儿能说吗?”

庄和初手上不停,轻应了一声,“说吧。”

千钟还是又倾身向前,凑得更进了些,才小声与他说起投壶场上的事,“令宜娘子当真跟我说要一块对付裕王的事了。”

当日去晋国公府,单独找上秦令宜,请托秦令宜今日在琼林苑投壶一事上做帮衬,目的是在于探探晋国公府如今究竟是站在谁的身后。

而这判断的依凭,却并不在于秦令宜帮还是不帮。

最根本,还是要看晋国公府的一道关键抉择。

晋国公府若只是顺应圣意,真心实意站在大皇子这边,一门心思要助天子炼成大皇子这把宝器,一举劈开裕王在朝堂上遮天蔽日的权势,那当务之急,便是要在裕王身边埋下一副可以信赖的耳目。

如此,最不济时,也能及时择出一条明哲保身之路。

但在裕王身边放耳目,谈何容易?

就连精通用间之道的天子小心经营多年,也只成了那么一个谢宗云,到底还是在刚刚走到裕王最近身处就被觉察端倪,功亏一篑。

“所以,你亲赴晋国公府,去见令宜娘子,请托相助之事,便是向晋国公提个醒,只要他愿意,就有现成的耳目。”庄和初与她解释这番心思的时,如此说。

“晋国公能信得过咱们吗?”千钟乍听时心里直打鼓。

“无妨他信不信,只看他做不做。耳目所得,只是消息本身,如何判断,如何取舍,如何利用,全在掌握消息之人自己。只要他有心在裕王处收罗消息,便已是证明。”

千钟信得过庄和初这些门道,可那时还觉着邪乎,“只跟令宜娘子见一回,就行吗?”

“此前那琴师的案子上,李惟昭被困宫中,就是与令宜娘子写了一封信,由她劝动晋国公,做了那决定一门命途的决断,足见令宜娘子的才识胆魄,也足见晋国公对她的信重。”

现下再回想起庄和初这些话,对照着记忆中投壶场上那道身影,千钟感触已深。

“令宜娘子还说,要我给你带句话,算是她的诚意。她说,南绥与西凉使团出城不久,就在沿途驿馆遭了一场大火,无一人生还,这事,朝廷还在瞒着……”

这事,前日那老道长已送来过,只是还有一句,没在那老道长的“护身符”里提及,“正在奉旨密查这事的,就是李少卿。”

许是这一句也并未出乎他意料,庄和初垂眸在一侧腕上的伤口上撒着止血的药粉,只轻轻应了一声。

清创上药都是一只手可以做好的事,包扎就不同了。

眼见庄和初取了裁好的布带,覆上伤口,便要将一端往嘴上叼,千钟忙伸手接了去。

庄和初没推辞,千钟就接过这活儿,一边小心调整着力道给他缠裹,一边接着感慨。

“从前我以为,这些高门大户的贵女,肯定都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才会托生在吃穿不愁的富贵人家里,有父兄在朝廷里当大官,嫁人也是嫁去门当户对的富贵人家。经这一回才看明白,她们身上也都担着一个门庭的前程,不是白白享福的。这天底下不管端哪一碗饭,都有大学问。”

千钟说话间帮他缠裹好这一侧手腕,不知想到些什么,起身朝这房中一处柜子走去。

庄和初也不多言,一面继续处置另一侧腕上的伤,一面问:“还有什么吗?”

“还有……”千钟打开那柜子看看,显然没寻见目标,又摸向近旁的一方箱奁,边寻摸着边道,“那些贵女们等投壶的时候凑在一块儿咬耳朵,我听见几句没头没尾的,前后拼凑着,那意思大概说,这回来皇城恭贺大皇子入朝封郡王的北地将领们,会把各家里年纪合适的女子也带来,到时候就从里面挑一个当大皇子妃。”

千钟连开了几处箱奁柜子,终于翻着满意的,一边在里面翻找挑拣,一边接着道:“说是要挑选,但听她们的意思,这事儿都已经定好了,就是陆大将军的嫡女、大皇子身边云升小大人的亲妹妹。缘由说是……想续上跟陆家从前的姻亲缘分。”

陆家与天家确曾有过一段浅浅的姻亲缘分。

今上还是宁王时,陆家就有一女为宁王侧妃,便是云升的姑母、如今北地军诸将之首陆大将军的胞妹。只可惜这段缘分不深,当年今上出征北地期间,陆氏难产不治,待宁王军凯旋回朝,已只见一座芳冢。

无论于今上还是陆家,一直是个遗憾。

陆氏虽去,今上与陆家老少并肩征战、出生入死的情分仍在,待到大皇子开府时,云升便因此顺理成章被安排去了大皇子身边。

可一名近身侍卫,一段少年情义,终不比一桩姻亲来得牢靠。

无论陆家还是今上,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重续这段缘分,也将远在北地的这支大军和皇城捆系得更结实些,都在情理之中。

只是,捆到大皇子身上……

庄和初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伤口,忽觉身上覆来一片暖意。

千钟自后将一领毛裘小心地披过他肩头,“我瞧着这里就只有女人的衣裳,这个又轻又暖和,你先将就着披一会儿,晚些我再找他们要去。”

庄和初怔然一愣,忽地明白,她适才一通翻箱倒柜,是在为他找御寒的衣衫。

这院子空置许久,一冬都不曾燃过炭火,四壁都是冷透的,即便临时生足了暖炉,一时也难驱散这积累一冬的寒凉。

他已在这暖炉旁坐了好一阵,通身还是冰冷的。

千钟刚才为他缠裹伤口时,触到他的手,着实被这后知后觉的凉意惊了一下。

庄和初手上顿了顿,抬头与她道了谢,看着她又挨在他近前坐下来,才问,“还有什么与我说吗?”

还有什么?

这句话被他连问了两遍,千钟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人似乎打一开始就等着听她说某一件事,而她说来说去,说到现在,也没说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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