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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如炬,眼里的星火有一瞬间似乎飞溅到我眼底。

年轻警察亮出警察证说明来意时,并没有将我推出来。

可我有种感觉,冯逍呈猜到了。

我迅速眨动眼睛,再看时,他已经恢复如常,垂眸,极为放松地站立着。

似乎只因为上课睡觉被老师拎到办公室罚站,误入一场争执中旁观,事不关己的态度。

可下一瞬,冯逍呈班主任的话就打破他的平静,“冯逍呈,你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吗?刚才你给我的号码,我才表明身份对方就挂了,这真的是你妈妈的号码吗?”

班主任还在质疑那串号码的真实性。

冯逍呈的表情则罩在阴影中,似乎只有我,从下至上俯视到他那一瞬的怨恨,以及背后蒋姚不闻不问的态度。

我倏忽联想到冯逍呈在今早出门前对蒋姚说的话——

“既然那么喜欢当妈,就要好好当。”

“蒋姚,享受一点。”

我想,我大概知道冯逍呈为什么无缘无故拿余则开刀了。

他只是想借机生事,不让蒋姚好过罢了。

而余则先前自己撞上来,缠进与我们相关的诸多流言中。冯逍呈懒得多费口舌澄清,却也不满。是以将几件事合在一起解决。

-

“邱寄,你来,告诉我你家大人的电话。”

余则的班主任也是我的语文任课老师,见冯逍呈那边问不出所以然,转而将角落的我挖出来求证。

犹豫片刻,我老老实实地报出蒋姚的电话号码。

话落的同时,证明了冯逍呈没有谎报。两位班主任目光也默契地相触,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前段时间隐隐发酵的流言和蒋姚挂断电话的行为,充分证实了我和冯逍呈糟糕混乱的家庭背景。

警察已经出警,当事人家长拒不配合。

于是连两个班主任也松动起来,欲将冯逍呈这颗烫手的山芋顺理成章地丢出去。

原本我担心蒋姚会如同上次砸车事件一般,包庇冯逍呈。却不想,她还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或许那天她维持的仅仅是自己的体面。

而让冯逍呈为自己的言行买单,吃够教训,本来就是我报警的目的。

但此刻,在目的即将达成的须臾,我陡然有些心疼冯逍呈。仅此而已。

我仍旧垂着眼,盯住自己的鞋尖,安静等待既定的结果。

一道声音陡然打破办公室的沉闷。

“我不知道是哪位同学好心报的警,但我才是受害人,我不追究的话他也要去派出所吗?”

我忍不住抬眼,看向被冯逍呈单方面殴打的余则。

余光中,就连冯逍呈也收起闲适的姿态,不避讳地打量起他。

然而余则依旧站的笔直,声音细弱但坚定,“我不追究。”略一顿,“只要报销我的医药费就好了。”

此话一出,两位班主任以及几个同学皆变了表情。

宽容大度的话从最不该的人嘴巴里跳出来。

便显得软弱,别有用心。

老民警调解纠纷见识得多,旋即露出了然的表情,也顺着话头接过,将事件踢回来,“小孩子打架么多大点事?道个歉写个检讨,医药费、营养费到位,把赔偿协商好就行,何必到派出所跑一趟……这一旦立案,拘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他说着,扭头看我,“报警也不是报着好玩儿的。”

出这一趟警,他大概很不满。

短短几句话,其他人的视线又在我脸上飘荡了一个来回。

我看到门外窃窃私语的陌生学生,办公室其他老师惊奇的打量。

他们大概因此重新认识了我,以至于都换上一种全然不同于往日的神色。

我索性掀开眼睫,坦然地直视每一道目光。但不包括冯逍呈。

他果然不意外,连眼睫都懒得颤动一下。

这时,我莫名其妙地想起赵子怡接过我递还的电话后,欲言又止,然后毫不遮掩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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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寄,你们家……该不会真有财产等着你和你哥竞争继承吧?”

……

冯逍呈不知何时倚靠到办公桌上,盘着手,直到将热闹瞧够了才施施然开口,“为什么不去?”

“谁要跟他和解?道歉、检讨我可没答应,您替我写吗?”

他斜了眼沉默的年轻民警。

下一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倒在桌面上。

茶水一滴不剩地倒在笔记本的键盘上,显示着课件的屏幕瞬时就黑了。

视线触及班主任黑如锅底的面容,我同时也听见有学生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惊叹出声,“牛逼。”

-

在冯逍呈被带走拘留44小时后,蒋姚来了。

她终于带着冯逍呈出现在学校。

赔偿老师的笔记本电脑,也给了余则一笔支付皮外伤绰绰有余的医药费。

蒋姚袅袅婷婷,踩着尖刀似得漆皮细跟鞋,踏过教学楼的瓷砖,看似大方得体地处理好冯逍呈留下的烂摊子。

直至她双手握住方向盘,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不顾校门口车来车往的路况,将油门踩到底时,我才得以窥见她的隐怒。

怒火将她精致的妆面都化作粉末,露出疲惫面具下的云诡波谲。

冯逍呈坐在副驾上,是截然相反的神色。胜卷在握。

他满意地看向她,终于宛若真心地喊了蒋姚一声“妈妈”。

冯逍呈这一声太过于真情实感,在车厢三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前提下,我依旧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夏夜的风过于冷了。

抬眼,恰好撞见冯逍呈照在内后视镜上的眼睛。

不知他守株待兔了多久,却在触及我猛然收缩的瞳孔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车辆还是安全地抵达了。

蒋姚冷着嗓子让我下车打开大铁门。

我下车关上车门,车窗旋即升上去。在它们严丝合缝之前,我听见蒋姚说:“小贱种,你满意了?”

将左右两扇铁门都打开后,我回望了一眼蒋姚的新车。一辆纯白色的越野。

它被笼在昏黄的路灯下,依旧在深深夜色中显出莹白的光。

这大概是我的错觉。

从昨天到今天的一切都太过于戏剧化,使人恍惚。

心中的疑惑也越发大。

我无法琢磨冯逍呈和蒋姚在我意料之外的情绪。它们或许都围绕着那个秘密,在瞬息万变。

只有我是被排除在外的人。一无所知,无从得知。

我没有多余地去询问陈其翘、瞿克、苑野中的任何一个人。

显而易见,他们面对我只会践行沉默是金的原则。我没有忘记当时就是瞿克将我带离现场。

况且,自那天起,我就没有再见他们了。

我独自一人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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