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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谢你出演了它”,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难受,感觉心被狠狠剜下了一块。
他对每一部自己出演过的电影都有感情,对《不要走进那黄昏》尤其,因为那是唯一一部不是由他团队筛选,而是他自己选择的剧本。读完剧本的那天,凌晨三点,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忽然就想,他想演点自己真正想演的东西。
他觉得那些突破不了的局限,那些再也抵达不到最初高度的原因,也许都是因为他没有再真心投入一次。所以他决定出演,甚至往项目里投了钱,觉得哪怕赔钱,只要是真实的,属于自己的就够了。
后来事实证明,人在灵机一动下做出的决定,往往总没有好结果。
这部电影真的没救了吗?其实未必。但成愿就这样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自己能力的有限,接受了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的事实,接受他人的指责谩骂的声音,接受自己头重脚轻失去了重量的身体。
电影从院线撤档那天,自己在家没出门,就坐在沙发上听电脑里循环播放的电影片头曲。结束的时候,他合上电脑,拿起外套出门买咖啡,路过便利店的玻璃窗,看见里面的电视正播放电影频道的新闻,记者在报道另一部票房奇高的商业片。
他站在玻璃窗前,看了很久,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走进那黄昏》不是导火索,是炸弹爆炸的那一瞬间。在一切轰然坍塌的时刻,他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喜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讨好别人。那些人看见他,看到他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不到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忽然就觉得很累,提不起思考的力气,于是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那天夜里,电脑再一次播放音乐,这次是片尾曲,里面低沉的男声这样唱着:
Rage, rage agains he dying of he ligh.
成愿在醒来后的两个星期里做接地训练,做触觉训练,遵循医嘱和池老板见面。后来医生搬出了更为花里胡哨的装备,给他做EMDR眼动脱敏再处理。他感觉自己像回到了上学的时候,每天准点去精神科的门诊室报道,然后医生让他盯着一盏会左右晃动的灯,回答一些在普通人看来有些愚蠢的问题,比如回忆“痛苦的瞬间”,或者“恐惧的画面”。
画面如老胶卷一般从眼前略过,当灯停下来的那一刻,成愿大脑里有个地方仿佛也跟着停了下来,空出了一点位置。
第二个星期的最后一天,医生笑着告诉他情况好转,可以进行下一步的疗程。他听着那句话,感觉对方就像在说你毕业了,可以去上大学了一样。
但成愿并没有觉得特别开心。
他就这样上了整两周的学,两周,都“毕业”了,隋星也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他能没有怨气吗。
林佳玉和陈简意来探望他,给他偷偷带医生不允许吃的零食和饮料。成愿收了礼物,表达感谢,先问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又问案件的进程,最后才问,隋律师去哪了。
律师二人面面相觑,犹豫半晌说:“呃,他有点忙。”
成愿笑了,笑得仿佛后槽牙都在磨,说:“是吗。”
探望完成愿,律师二人离开病房,和又来骚扰成愿的周耀碰上了面。三人凑在一起合计,一阵此起彼伏的“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这么觉得”的讨论后,三人恍然大悟。
这世道真是好起来了,连成愿都会生气了。
后来小杨知道了这事儿,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泫然欲泣。律师二人围着她安慰半天,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哭着说回来了,都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小杨用手比了两个数字:“21岁的成老师回来了。”
成愿心里有了方向,有了一定要完成的目标,便不再纠结于他动机的正当性和“被救赎”的屈辱感。他病理性的情感依恋此刻仿佛一味良药,让他在疼痛的意识里重新感受到无比的鲜活。这鲜活感就像一束带着光的红线,从他心口延伸到病房外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坐在床上,和来探望他的人谈笑风声,灵魂形成的透明小人却已经逃离了病房,去到了那个他看不到的地方,见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这天夜里,成愿终于没忍住,翻出了隋星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发了一句:“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作者有话说】
成愿在变好,二审就不远了,大结局也就不远了。
◇ 第82章
收到消息的时候,隋星刚把车停好,正一边看手机一边推车门。读清楚那行字后,他脚下一个踉跄,脑袋差点撞上地下停车场的承重柱。心脏后怕地怦怦直跳,隋星单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冷静了一会儿,见那不受他控制的玩意儿仍旧丝毫没有平缓的迹象,他才算明白过来。
撞墙算个屁。成愿这条消息才是害他心律不齐的罪魁祸首。
而此刻,给隋星投完原子弹的成愿侧身躺下,手机向下盖住放在脑袋边,根本没指望隋星能回他。他对自己虽然情有可原但多少有点任性的所作所为非常有自知之明,像隋星这种多少有点记仇且死要面子的人,不可能不多晾他几个小时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在隐隐期待那反盖的手机屏幕能莫名其妙亮一下。这直接导致入睡这项活动进行得异常困难,成愿每隔个几秒就要眯起眼睛瞥一瞥手机,看到黑着的屏幕,又略有不甘地重新闭上眼。就这样循环往复好几次,直到五分钟后,他终于忍不住,坐起身翻开了手机。
只是屏幕还没点亮,身后就蓦然传来一声门板碰撞的声音。成愿受惊似地转过头,看清来人后,表情又缓慢平复了回去。
来人状似毫不在意地清清嗓,给病房灯按开,踱步到成愿床对面的沙发。成愿也一言不发,就看着对方放下公文包,脱外套,再坐下,翘起二郎腿。
这人两周没来看过他一次。成愿心想,我也记仇。
“听说有人想我了,”隋星好整以暇地说,他背靠沙发,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妥妥一副上位者模样,“我顺道过来看看。”
“消息发出去没五分钟你就来了,”成愿也学着他的样子背靠上床头板,“你顺的哪门子道?”
闻言隋星缓缓睁大了眼睛。
这特么谁啊?这还是他的乖乖对象吗?
不是,就两周没见,谁给他家成老师吃了这是?
隋星一时有些懵,一时又觉得好笑,最后才感受到心脏涌上来的一股酸劲。如此鲜活的成愿,他不是第一次见,但在现实中,在现在进行时里,这确实是头一遭。情绪就像被绑定在了苏醒的睡美人身上一样,胸口那股憋闷的气不知不觉间就散了,一直盘旋在脑门上的疲累感也不见了。那句“我也很想你”就抵在喉咙边,要出不出地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