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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章
周耀觉得成愿这几天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自从成愿语言障碍缓和,不再抵触见人之后,周耀便成天到他病房来做客。他是纯属闲得慌,国内一堆烂摊子,他暂时回不了美国,每天远程跟海那头的制作团队聊电影又开不了工,反倒把自己整得眼冒金星,连酗酒的毛病都被治好了几分。最后他思来想去,终于手一拍大腿决定,不如去骚扰骚扰成愿。
第一天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成愿自复出以来就一直以沉默著名,所谓“活得像个幽灵”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但沉默也分很多种,比如清醒的克制,有意识的内敛,或者无精打采,病秧子似的忧郁。以前的成愿属于是清醒的、有意识的那一类,不讲废话,所有人际关系仅为效率服务,要他主动袒露点情绪和想法比登天还难。
但现在的他——怎么说呢。
周耀看着成愿推开病房门走进来,手里握着几盒新开的药。他的左肩仍因受伤而不太灵活,某一刻不小心脱力,那带弹簧的门回弹,力道不轻不重,恰巧就撞在了成愿身上被开过刀的地方。
成愿当即抬手抵住门,眉心扭在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大概是真给他撞疼了,脸都跟着白了几分。那些凉气顺着他的气管流进肺里,又被下一次吐气推出去,在牙根处阻塞一瞬,最终撞在了舌尖上,化为一声极其隐忍的“操”。
周耀两手一拍。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点,非常的不对劲!
这人之前在片场里不小心被群演绊倒,整个膝盖在水泥地上磨了一溜都没吭声,顶多是皱皱眉撑着血淋淋的腿站起来,再轻描淡写地说一声“没事,别担心”,连哼都懒得哼一个。
可他现在骂得多真诚啊。周耀感动地眼泪都他妈要流下来了。成愿啥时候还学会骂人了?他怎么不知道?
周耀赶忙伸手接过成愿手上的东西,等把人扶到床上后,低下头翻了翻那几个药盒。精神类药物大多拥有些晦涩的名字,周耀眯着眼睛打量那些“象形文字”,不出两眼便干脆利落地放弃了阅读。这些字对于他的洋脑子来说还是过于超标了一些,以至于他连这些药的功效是什么都没搞懂,只当是成愿恢复期必须服用的止痛药等等。
就在几天前,成愿潇潇洒洒地又晕了一次,那撒手人寰的架势差点把整个VIP楼层的工作人员都惊动。后来没过多久,成愿又醒了,其速度之快谁都没预料到,甚至彼时李清和林佳玉都仍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他醒来后也没干别的事,先下床冲了个脸,随意洗漱了一遍,然后拿着病历本不顾后面一群心惊胆战跟着他的便衣,去医院大堂挂了个号。
挂号那会儿,前台护士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一个脸色惨白,穿着病号服,手里拎着点滴瓶的病人淡定地报上了自己响当当的大名,说要挂精神心理科门诊。
“……您本人挂?”护士忍不住确认。
“对,”成愿语气平静地说,“复诊。”
之前他不觉得自己有病,即使病历上白纸黑字告诉他自己那异于常人的大脑里全是毛病,他也没觉得自己的情况已经坏到需要看医生的程度。现在他知道自己有病,也知道他的情况依旧没坏到需要看医生的程度,但他还是挂了号。
有些事不是他想得明白就足够,那些问题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莫名其妙消失的。他得有这个态度才行。给隋星看,给自己看,他要说服自己相信他还有被修复的可能性。
这次复诊,他的病历上又多了几个三年前没有的病名。现实解体障碍、PSD、情感障碍谱系反应,那些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完美解释说明的,荒诞的想法,如今被医生整合总结,赋予它们具体的称呼,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废料,亟待被排解出去。
那个叫《动物世界》的电视节目是怎么说的来着?
——“黄昏时分,曙暮性动物开始思考。”
周耀给成愿接了杯热水,搁在床头,问他:“隋律师没来看你?”
成愿从手机屏幕上分了个眼神给他,说:“他最近不想见我。”
不知道说这话时成愿有没有难受,反正周耀是狠狠难受了一把。靠文艺片拿过导演奖的文艺男青年共情能力一向很高,他伸手拍了拍成愿的肩,安慰道:“你别难过。”
“没事啊,”成愿放下手机,笑了一声,“我也没准备好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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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周耀心想,他就多余说这一嘴。感情这是小情侣闹矛盾呢。
于是周耀换了个话题:“我最近闲得无聊,把你退圈前那部电影看了,诶,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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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进那黄昏》。”成愿提醒他。
“噢,对。”周耀支起上半身,“剧情很好,我特别喜欢,有几个镜头还挺有艺术价值。但这剪的,怎么说呢,乱七八糟的,太杂了,给故事剧情都搞乱了。这导演水平不太行。”
《不要走进那黄昏》的导演之前一直拍的都是些小众片子,水平上下浮动确实很大,拿过大奖也在烂番茄上荣获过历史超低分。成愿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问:“你有什么见解?”
“你说我能不能跟他聊聊,”周耀寻思了一阵,说,“如果原片还在,让我给他剪一版,他会生气吗?”
他说完,看到成愿愣了愣,不禁疑惑:“怎么了?”
又过半晌,成愿才笑了起来,说:“尹导不会生气的,他特别崇拜你。”
靠拍小众片起家走上好莱坞大舞台的导演并不多,周耀刚好就是其中一个,能轻而易举成为众多小众片导演的偶像也算是不负众望。
“崇拜我?”他被这句话夸得有点受用,“那我是真得见见。”
成愿摇摇头:“你见不到他了。”
周耀一愣:“啊?”
“去年自杀了。”成愿平静地说。
窗外轻风带起树叶的沙沙响,春日的流动似有它既定的路线,带得走大雪和严冬,带不走脑海中那些不可挽回的事。
“……噢,”周耀眨眨眼,“可惜了,他其实挺有天赋的。”
“没关系,你可以去问问制片团队。”成愿将手够向药盒,把药片从锡纸里挤出来,囫囵吞下,“他们如果知道你还愿意救这部片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行,我问问。”周耀点点头。
“当然了,”成愿笑着说,“我也会很高兴的。”
成愿说他会高兴,这句是真心话,不是客套。这部电影于他而言就像语文课上分析的诗里的意象词一样,代表着一切的起始和结束。如果它能重获光明,那成愿也一样可以。
那时他花了三个月拍那部电影,比任何一部戏都要投入,但电影爆冷门后,他又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制作团队的人情绪崩溃,他只能在一边看着,无能为力。直到尹导给他发来消息,跟他说“这部电影没救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