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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在谢白脸上,会将他的头发照出层次分明的色泽来,会勾出他额头鼻梁冷而俊秀的轮廓。

谢白。

谢白……

这数十年的时间里,“谢白”这个名字在殷无书脑中出现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因为他从来都是喊小白。

被他从一丁点儿大的雪娃娃,一天天一年年养成大人的小白。

其实最初将那孩子拾回来的时候,殷无书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他有这样深而浓重的情感。那时候的殷无书只是想着,顺手帮那孩子一把,给口饭吃,给间屋住,能让对方活下来就行了,毕竟是要和他搭着做事的人,多一份人情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也许是那孩子身子太过瘦小又太过赢弱,又或是即便那样赢弱,那孩子的眼神依然透着一股幼兽般的倔强气,反倒是显出了透亮而锋利的灵气。这种气质和以往历任阴客差别太大了,以至于连殷无书都有些好奇,这样的孩子长大了成了真正的阴客,会是什么模样。

起初只是觉得有些意思,尤其是逗弄着那孩子从满是防备到一点点产生依赖的过程。然后那种“有趣”的心理不知什么时候,渐渐转化成了另一种情绪。谢白蜷缩成团疼得一抽一抽满脸死灰的时候,他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疼,不掺杂任何杂念的,长辈对于幼辈的那种心疼。

这样的情绪对于殷无书这样的人来说,太过特别也太过少见了。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太过在意,权当自己活了千万年,突然多了个孩子,或是突然收了个徒弟。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转换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给口饭吃,给间屋住。他开始教谢白东西,知无不言,像是要把毕生所感悟的经验教训乃至一切他会的事情都教给谢白,只是为了让谢白大了以后活得更顺畅一些,少碰些麻烦,少走些弯路,少受一些苦。至少,要比幼年时候活得舒坦。

情感这种东西复杂得很,也简单得很。复杂在于你永远难以定义某种反应是单纯地出于哪一种心理,因为它似乎总是许多种相互掺杂的,哪一种是哪一天出现的,哪一天终止的,没人能精准地说出来。而简单则在于,它不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浓,便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淡。

殷无书对谢白的感情无疑是前者,朝夕相处十多年,很难再把谢白从生活中分割出去。但这种越来越有人味的感情对他来说是个软肋,也是个麻烦。

所以谢白十九岁那年,殷无书又挖了一回心。

数十年后的殷无书再想起那回挖心,心绪同样复杂得很。因为那一次挖心,把他对谢白纯纯粹粹的亲情清了零,再之后,冒头的便不是那样纯粹的亲情了。而当他自己真正意识到时,那种掺杂了爱和怜惜甚至还有一分欲念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侵肌入骨,再不是挖心能清除的了。

对于那次挖心,他应该是要后悔的。但若是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大概还是会那样做,这或许就是人世间常言之的“命”了。

殷无书大修之时,总是他和那人相互对抗最为激烈的时候。以往大多数时候,总是他处于优势地位,可以于千里之外压制干扰对方。但这数十年,他的优势地位越来越不明显,想要完全压制对方也越来越难。这是牵挂太深的后果,连殷无书自己也有些无可奈何。

连挖了心,数十年避而不见,都不能切断这种牵挂,殷无书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这一次的大修果不其然让对方占了上风,殷无书睁开双眸,在金线笼罩之下半眯着眼,默然看着窗边,一言不发。

曾经谢白就总爱坐在那个位置照看他,现在非但空无人影,连窗子都不是原来那扇了。

立冬听见屋内金线崩裂的声音,匆匆忙忙揣着袖子进来,一看见殷无书沉默不语的模样就有些发憷,毕竟这位爷众所周知阴晴不定,鬼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想吃人。

“大人,你脖颈这边——”立冬隐约瞄到殷无书脖颈下头靠近衣领的地方露出一丝血色来,还以为自己眼花,犹豫不定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出声提醒。

殷无书垂眸扫了一眼,又颇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重新再睁开时,神色又恢复如常。他拇指刮了刮领口,自然而恰到好处地掩住那本就不明显的血色,冲立冬道:“没什么事,让你煮个定魂水,怎么又借机偷懒溜出去了?”

立冬干咳一声,指了指屋内一角依然汩汩烹着的陶锅:“先前您睁了一回眼,我叫了两声见您没应,就赶紧背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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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殷无书交代过他的,所以也没什么好发作的。

殷无书虽然阴晴不定,但不是个刻意为难人的主。他点了点头,又道:“几天没歇了?躺会吧,我出去一趟。”

“啊?出去?去哪儿啊?”立冬其实想说祖宗你这大修刚结束,鬼知道会不会出点什么岔子,精力跟得上么,还要往哪儿跑啊?!但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问不出口这样的话,毕竟他跟着殷无书也不过几十年,虽然比最初要自在些了,但要想自如相处,起码还得再过个小几十年。

然而殷无书这人有个非常严重的臭毛病,就是心里所想的事情不爱说出来,更别提跟人交代自己的行踪了。所以他瞥了立冬一眼,便当即在屋里化成一团雾,再没了踪迹。

立冬手里抱着的书“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忍不住苦着脸叨叨:“又没了,又一声招呼不打就没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嘛……”

其实殷无书倒不是刻意为难立冬,非要卖个关子。他不爱交代去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忽然觉得太玄道的屋里沉闷无趣得令人烦躁,想出来透一口气。

而当他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老河边。靠近河岸的地方有高而细长的茅草,被夜风吹得倒向一边,河岸稍远处是一片人家,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夜色里漫漫洒洒,显得安静极了。河上不论春夏,到了夜里总会漾开一片水雾,两座石桥就那么在水雾中透出青黑色的影子。

殷无书在岸边站了一会儿,漂亮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河对岸,就再也挪不开了。

这地方他是认识的,那两座桥他也是熟悉的。

一座是直桥,一座是拱桥。直的那座常年供人来往,看起来还有一丝活气,而拱的那座却透着一股深重的荒凉感,阴气森森。

若是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走直桥能到对岸,拱桥却走不通,半截就断了。因为那不是普通人该走的桥,是阴客的。拱桥另一半总是被水雾掩着,只有阴客能走到头,而那一头则是阴客的住处。

说来讽刺,历任阴客跟殷无书的关系都算不上多好,因为他只负责在一任阴客快要卸任时,依循卜算出来的方位,去找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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