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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好的,他不让我们行针,又不让我们按摩,还得是医官你亲自去——”
“不不!”一听说要让自己去太极殿,绪芳初惊惶推辞,忙挣开医正的手掌往外逃。
想自己那日逃离太极殿的时候,陛下就说过,让她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否则——
对了,他有说过“否则”么?
好像是没有。
撂狠话,撂到一半不撂了,留下后头半截让人浮想联翩,愈发诚惶诚恐起来,生怕后头隐藏的半截是“拉出去砍了”,虽应当不至于如此,但终归也是让她畏惧胆颤。
李医正也奇怪,往日陛下召太医署侍疾,都是召见的女医官,可这回呢,却让他们俩战战兢兢地侍奉,绪医官又这般推辞,他也是有家室的人,加以揣摩后渐渐也明了了几分。
相亲相爱的少年男女,口舌之拌那是常见之事,就如那少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柴米油盐里俱是针锋相对,互不肯让。陛下的年纪么,虽算不得什么少年了,但六宫无人,殿下生母未明,可见陛下也是罕经人事的,自然也就与绪医官有些龃龉没能处置妥当。陛下是天下共主,说的话,覆水难收,也确实,他要是不低头,人绪医官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敢再主动攀附太极殿,谁的脑袋也就一颗。
难伺候,太难伺候了!李医正心里长吁短叹道。
隔日晚间,太极殿没有再来人,望舒殿倒是来人了,来请绪医官为太子殿下请平安脉。
晚晴频频相邀,绪芳初却之不恭。心想她自己小心一点,只是去望舒殿,绕道太极殿,必不会让他发现自己,总不可能他不见自己,自己也一辈子不能见萧念暄。
小家伙在殿内,盘腿往那毡毯里一坐,暖光结着桔红的晕,照在萧念暄噘得小山似的嘴巴上,照得那双肉嘟嘟的唇瓣红艳艳的,频婆果似的惹人爱怜。
“这是怎么啦?谁惹我们家小殿下生气了?”绪芳初笑吟吟抚他小脑袋。
娘亲来了,萧念暄才托着香腮,对一大桌美味珍馐叹息:“阿耶都不给暄儿做饭了。这些都不好吃。”
他是被养刁了嘴,这可真是陋习。
绪芳初想自己从小待在庵堂里,连肉食也吃不上,为了吃一口肉,还得自己学会打猎,打完了猎物自己偷偷地烹饪了享用,不敢拿到佛前来,以免亵渎了清净。就这样,她不也健健康康地长大了么。
再一看这肥嫩嫩的小太子,心想着再惯坏了嘴巴去,只怕长大了就是一个小胖墩儿,这么漂亮的五官,胖了有些儿可惜。再说他身为储君,胖得敦实可亲的,也不威严。
绪芳初决心好好地同他讲一讲道理:“但是御厨也精心准备了,只是不大好吃,但也不难吃,你不吃,难道要糟蹋了这些来之不易的粮食么?”
她想到那人的病,怕是,连锅铲都拿不起来了吧?连为儿子做饭都做不到了。第一次他让她侍疾时,还是能如常地为萧念暄下厨的。没有想到这回这么严重。
“再说,”她收回心神,强迫自己不去想,又道,“阿耶是生病了,病得不能给暄儿做饭了,你将就些,做一个孝顺听话的乖宝,好不好?”
萧念暄也知道阿耶最近病了,本来也不想闹,“可是阿耶他病了,却出去打猎了,阿娘你说,阿耶都还能打猎,也不能和暄儿一起吃饭吗?”
“这个……”绪芳初实在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拉弓的力气,胳膊都伤成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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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医正都道严重,都道束手无策,服用两贴药是绝无可能好的。
在手臂旧疾复发,关节受限,胳膊都近乎难以抬起的境地里,他跑去打猎了?这不是胡闹么?
绪芳初终于隐隐约约意识到,皇帝的反常,只怕仍与前日太极殿他们的不欢而散有关。
萧念暄实在没有胃口,眼巴巴望着娘亲道:“娘亲,你能陪暄儿用饭吗?”
绪芳初心乱如麻地应下,用饭时,口中回着萧念暄呶呶不休的话,眼瞳却不停地望向窗外天色,天色已经这般黑浓,那人仍未肯归么?若再不回,只怕长安宵禁,他今夜只能在野外留宿了。
绪芳初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用完晚膳,萧念暄留她在太极殿游戏,玩了一会儿的射覆,又蒙眼玩了一会儿躲猫猫,到了时辰传来打更的声音,原来三更天已到,长安该要宵禁了。
她一把扯落眼前阻碍视线的衣带,揉了揉朦胧的眼眸,“暄儿,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一个人睡吧。”
萧念暄留不住娘亲,只好眼巴巴地目送娘亲离开。
他真不懂,为什么今天他告诉阿耶,他要让阿初到太极宫来玩,阿耶就召见了卞叔叔两个人出去打猎了。
他更不懂,阿初为什么也一副不想见到阿耶的样子。
大人之间的事情好复杂,他的脑袋好痒,想半天也想不出。
绪芳初以为,皇帝应该会趁着宵禁之前赶回大明宫,结果他是一夜未归。
天子白龙鱼服前往西郊打猎,若是赶上了城门紧闭,怕是也很难回转,他干脆就歇在了山中。
翌日一早呢,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时候也不安生,整个太医署骇得鸟雀息声。
诸位太医骇得两股战战的,绪芳初身为助教也在其列。
太极宫来人说,陛下在打猎时遇到了一头饿了几天的凶蛮野兽,搏斗之下负了伤。内侍官将陛下的伤势绘声绘色地渲染了一番,接着便提走了太医署治疗外伤最拿手的医科教习罗医正。
绪芳初追了一步,想问那内侍官,陛下是伤在哪个部位,可需要缝针,那人却走得飞快,压根没给她撵上的机会。
绪芳初攥紧了拳,垂眸看向腰间早已准备好的医箱,像是自作多情一般,肩膀松垮了下去。
傍晚的时候,于太极殿侍疾的罗医正也回来了,堂前诸同僚均火烧眉毛地焦灼等待着,一见罗医正进门便道:“怎么样?”
罗医正舒了口气,将额角的汗珠一点点拭干:“伤口已经缝合,无大碍了。陛下是被兽爪所伤,伤在后背,虽然裂隙不长,但兽爪锋利细长,导致伤口颇深,必须缝合,幸而只是皮外受创,未能触及脏腑。”
绪芳初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地骂他,活该,旧伤还没好就跑出去打猎,这回伤上加伤,总该是老实了吧!
太医署上下也终于心安,有人更是明目张胆地祈求起来,祈求陛下给条活路,可莫要再这般折腾了。
再折腾下去,整个太医署可就鸡犬不宁、人人自危了!
可君心难测,陛下要作甚,岂是他们求神拜佛就能刹得住的,所以隔了没两日,陛下又有了新的动向。
据说是微服出宫,俯察河道去了。
长安城外御河改道,要修往百姓的农田,方便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