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
能继续仁慈下去吗?”
他语气无悲无怒。
我却四肢发僵,呼吸破碎,眼前景象恍若走马灯。连跪地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二公子只是淡淡地望着我,如同我早已死了千百次。
“准备交代后事吧。”
他说完,转身离去。
天地间的景色依旧那样美丽,夕光从竹影中洒下,将满院景色都染成一派残红,散发出绝美的余晖。
院中恢复了幽静。
我不知立了多久,终于瘫坐在地。
第9章 满门抄斩
直到四肢尽麻,手指如坠冰窟,我才缓缓回神。
月已升至中天,银辉洒落,草木皆低。
我望向枯井边的海棠。
月色将它披上一层冷霜,花瓣似绸缎,枝叶低垂。
我一步步走向那株海棠,伸手轻触花瓣,指尖一阵温软。
可心中却空荡荡,脑中浑浑噩噩。
一时是二公子那双无悲无喜的眼,冷冷看着我,仿佛我已是死人。
一时又是小娘俯身贴耳地叮嘱,等娘来找你。
她离开时的模样,已模糊不清,只剩这句话,在我心里一日日生根发芽。
但我好像等不到了。
细想想,这么多年,她从未曾来过,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若她已不在,我还在等待什么呢。
这些年来支撑我活下去的,不过是这一点微末的念想。
我赌她还活着,赌她也和我一样,被困于命运之网,无法脱身。
我告诉自己,只要再忍一忍,再忍忍。说不定哪一日,我便能逃出这荣庆侯府,去和小娘相见。
可我忘了,老天向来对我无情。
现在,我倒期盼小娘在地下等着我。
因为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我缓缓向前,立于枯井边沿,低头望入井中。
井底漆黑一片,似有某种无形之力,将我整个人都吸引了进去。
像极了命运的眼睛,冷漠,深邃,不容挣脱。
世间俗务,我已无可牵挂之人,亦无可思念之事。
不若此刻一跃,干净利落。
风声静止。
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骤然凝滞。
没有竹影婆娑的沙沙声,没有鸟翼振翅,枝叶摇曳的细响,甚至连我自己的呼吸,也被这片刻的寂静吞没。
我抬脚,一只脚踏空。
便在此时——
“……喵。”
是一声极轻的猫鸣,柔软细的毛发蹭在我腿边。
“啊!”我失声惊呼,脚下一滑,从井边跌了下来。
霎那间,万籁齐鸣,世界重新涌回耳畔,仿佛被重重推了一把,天地皆醒。
耳中嗡鸣不止,脑中空白一片。
我抬起头,只见月色泼洒满院,如同泼墨浸染的银沙,院中一切皆静,却又美得摄人心魄。
密薄汗湿透衣衫,紧贴着肌肤,一层冷意自背脊升起,叫我彻底清醒。
那井口依旧幽深无声,而我却连再看它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小猫又不知何时溜走了。
院子里静得出奇,忽然之间,那股濒死时的勇气,竟一丝不剩。
我忍不住发怵。
转身,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仆役房在明亮的夜色中,透出几分宁静安然。
我轻轻推门而入,翻身上炕。
室内黑影斜横,几人呼吸沉稳,皆已入梦,无人察觉我的异样。
我以为自己会迟迟无法入睡。
当身体贴上炕沿,将被衾紧紧裹住的那一刻,我的魂魄仿佛都一并被收束了起来。
眼帘一阖,竟瞬间沉入梦境。
梦中亦不得安宁。
耳畔锣鼓喧天,隐隐夹杂哭嚎人声,胳膊上传来一阵阵仿若真实的撕痛,将我从噩梦中惊醒。
天光尚未破晓,屋外昏暗如墨。
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
我缓缓坐起,头重如铅,伸手摸索着,将鞋提上。
刚走到院中,就听得一阵慌乱脚步。
是两名值夜的同屋,脸色惨白,仿若见鬼,眼神空洞涣散,连话都说不清。
我心头一跳,迎上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两人剧烈喘息数口,才有一人颤声道:“小山,完了……要没命了……”
犹如一记大锤敲打在胸口,我踉跄退后,声音发颤:“是二公子叫你们来通知我吗?”
另一人猛然一拍大腿,几欲哭出来:“还什么二公子!他都成了阶下囚了!”
我整个人仿佛还困在梦魇中,不敢相信二公子连一天的时间都不愿给我。
昨日赴死的勇气早已耗尽,魂魄飘散,胸膛如漏了风的旧鼓。
我此刻只剩惶惶。
正言语间,院外忽传来铁靴踏地之声,节奏沉稳,震得屋梁微颤。
一人吓得瘫坐地上,我连忙去扶,唤另一个来帮忙,那人却浑身打颤,早吓得魂飞魄散。
不等反应,一声巨响,院门被猛然踹开!
数名披甲执戈的步兵鱼贯而入,火把如龙,烈焰翻腾,映得甲光如雪。
领头之人目光如刃,冷声喝问:“此处可有官眷?”
我尚未回神,已被一脚踹中膝弯,跪倒在地。
“搜!”
“是!”
亲兵高声应诺,如风掠入屋内,兵刃铿然。
不多时,奴役房中数十人尽数被驱赶至院中,跪伏成一片,密密匝匝。
我亦在其中,额头贴地,心跳如鼓。
我听到一人走上前,低声禀报:“全是下人,无一官眷。后门锁死了,无人擅逃。”
我悄悄抬眼,只见为首那人神色冷峻,甲胄在火光中泛出逼人寒意。
他抬手示意,朗声宣道:“今奉皇帝旨意,荣庆侯府图谋逆乱,意在倾覆朝纲,即刻抄斩满门。男丁押送刑部审讯问斩,女眷降籍为奴,待后裁决。”
言罢,四下死寂。
紧接着,又道:“圣上宽仁,念下等奴仆皆无谋逆之能,暂不问斩。命即刻跪候清查,若无牵连,自可离府。”
话音落地,只听“啊”的一声惊呼,有人当场昏厥,被亲兵架走,不知是送医还是就地问讯。
我呆若木鸡,怀疑自己还未从梦魇中醒来。
不过几个时辰前,侯府仍张灯结彩,宾客如云,红绸高挂,金盏玉樽不断。
太子亲至,亲口称赞二公子“幼有令誉”,礼坛香火尚未散尽,香烟应绕梁三日不绝。
怎会,怎会转瞬间,天翻地覆。
怎会还不过几个时辰,就要满门抄斩了。
我喉头发紧,脑中一片空白,四肢僵冷,不敢相信。
而身侧之人早已惊惧过度,软倒伏地,眼瞅着就快要不中用了。
只见亲兵二话不说,拖拽而去,身后留下一道道被磨出的血痕与泥尘。
我忍不住轻颤,牙关打战,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不知不觉,太阳已高悬空中。
我被人从人群中拖起,跪至最前,亲兵手中执笔,冷声问道:“姓名?”
“……小山,徐小山。”
“哪里人?”
我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