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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是皱皱眉,问一句,那便够了。”
“可他没有。”
二公子眼里已泛了红,他弯下身,几乎贴着我,“他只回我‘亲疏当慎’。”
“你说,他疏的是谁?”
“我?还是你?”
我一震,这一瞬间,才猛然明白,二公子把亲疏当慎这四字,当成了羞辱。
当成李昀将他,与我,一并剔除在“亲近”之外。
连带着他的情意,他的多年谋算,他的自持与压抑,一起碾进泥地。
下一瞬,我被甩了出去,撞在书案角上,后背发麻。
我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疼痛都觉不清,只觉得心头嗡嗡作响。
二公子要我送的竟然是情书吗?
这年头,喜好男风并不稀奇。
可若是两个世子,两门勋贵,那便不是风月,而是祸乱,是倾府之险。
他却偏偏要我送。
而且要我亲手送。
我想起他让我走正门,他要我等着,要我见着世子。
不是怕信出不了手,而是,他要李昀亲眼看到我。
看到这封信,是由我这个低贱奴才,双手奉上的。
他等着李昀露出一点怒色,一点不快,一点嫉妒。
可李昀只回了一句‘亲疏当慎’。
我顾不上疼痛,心中惊惧,竭力辩解:“二爷,小的万不敢坏您大事。那日只是,心中太苦,才一时失言冲撞了世子爷。小的绝无他意。”
我几乎跪着爬近,想看看那封信。到底,李昀回了什么?
可我说得再多,二公子都听不见了。
他静静地望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你当然没有,”他低声咀嚼,“你哪来的心思?你不过是条狗。可这条狗却让他觉得,我不干净。”
我如坠冰窟。
他是将李昀那句“贵体不宜亲近不洁之人”,句句都当成写给我的。
写给我的,却像一根根钉子,全钉在他身上。
天色渐沉,屋内没点灯,唯有窗棂缝隙透进一点残光,将他整张脸都浸在阴影里,仿佛隐藏在昏暗里的鬼魅。
二公子仿若泄了力,跌坐在椅中。
我打了个寒噤,冷汗簌簌。
二公子敛下目光,眼尾红得可怖。
他声音轻极了:“徐小山,我以为你蠢,所以养着你。现在才发现,你是贱,贱到骨子里。”
暮色四合。
那苍白的脸色在暮色中越来越可怖:“等加冠礼过后,再说你这条命该怎么处理。滚。”
我不敢言语,只能低头跪叩,身似沉泥。
一步三叩着退出门外,头仍在轰鸣。
二公子为何偏挑加冠礼前这个时辰?信中到底写了什么?要我去送信的理由,是否就是我猜测的那般?
世子爷的那封信,写的又是什么?
我的膝盖微颤,心头满是猜不透的惶惑与惊惧。
第6章 要变天了
人有时要信命。
老天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我在心里默念。
无妄之灾这些年受得不少,也没真缺胳膊断腿。说不定二公子过几天心情好,又晾着我不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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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日自书房中退出来时,脸色苍白如纸、身形踉跄的模样。
也不去细思,若顺利熬过二公子的加冠礼,我是否仍要如无骨的人一般,继续奴颜婢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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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或这一生仅此一遭,能挺直了脊梁,站着赴死。
……只怕连站着的机会都没有。
若腿骨被打断,不跪也得跪。
我想得入神,不知不觉便过了正午。
原来人在思考死亡时,比思考如何活着,还要沉浸其中。
索性趁今日歇息,去绣坊给白桃买方帕。
她最爱粉色与乳白,与她名字相称。或挑浅紫色,淡雅大方。竹青色也好看,帕角绣个团团小桃,憨态可掬。回程时再买两只新鲜水蜜桃,她一个,我一个。
眼下正值桃熟季节,往常我总舍不得买,将银钱省着用。
此刻却有些悔了,悔没肯对自己好些。
早知熬不过头,就不该那般辛苦攒钱了。
于是,我大手一挥,花二两碎银,挑了方做工极精的帕子。
苏杭织面,边角绣着一枝桃果,粉团团的果实恰好落在帕角,针脚细致,连叶脉都逼真可见。轻一展开,还带着一缕隐隐的桃花香气。
踹进袖子里,我迫不及待往回走,想要送给白桃。
快行至侯府角门前。
忽听身后有人唤道:“诶,那小哥,请留步,你的东西掉了。”
我下意识摸向袖口,帕子尚在,遂放下心来,但仍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名青年公子立在不远处,身着云锦长袍,袍角纹金暗绣,风姿卓然。通身不见半点繁饰,唯腰间悬一枚白玉佩,在日光下泛着温润光泽,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
只一眼,便知这人非富即贵,身份不凡。
我对这样的人简直是骨子里的畏惧。
明明出门前还想着“站着赴死”,此刻却已被吓得缩了脖子,膝头发软。
我钉在原地。
那人嘴角含笑,身后跟着一人,长相清秀俊朗,但举止恭敬,行止有度,应该是他的随身侍从。
我暗暗心惊,努力回忆是否在侯府的贵客里见过眼前的人。
这人已然走近。
身上带着一股极淡的幽香,如梅非梅,若有若无。
他微一抬手,将手里的东西展至我眼前,语气温和:“是你的吧?”
我垂眸一看,真是我的,是白桃之前送我的药膏。
不知怎么会从衣襟里掉在地上?
来不及细想,我忙不迭低头作揖,连声致谢,拿过药膏。
眼瞧面前的公子并无离去之意,我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不该离开。
好在不过片刻,他就说话了,问我:“你是荣庆侯府的?”
我点头回答是的。
他道:“可从未听说荣庆侯府还有别的公子。你是表公子?”
我愣了愣,什么表公子。
他却仿佛已经认定,温声继续说道:“你不是侯府的表公子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脸颊腾地一阵热辣,涨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哪敢称作公子,小的不过是府中打理花草的下人罢了。”
“这样吗。”他轻轻颔首。猜错了也不震惊,微微一笑,一举一动皆清贵非凡。
我羞赧地挠了挠鼻尖,不知道如何回话,于是大着胆子问:“公子你呢?你是什么人?”
才刚说完,他身后的侍从忽地抬眼,一双目光冷冽锐利,像锋刃般扫来,吓得我一震。
见我后退一步,面前的公子侧目看向身后。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那侍从立刻垂首,不敢再多言。
“别怕。”他转过来细声安慰我。
然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类似信函的东西,拉过我的手,将它放在我的手心里。
“劳你帮个忙,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