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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听不见。
大眼开灯,看见盛小泱蹲在行李箱前,面色苦恼。
——他的木头发霉了,一个传染俩,侵蚀性极强。
大眼听外面嘀嗒雨声,叹气,说,马上就该长蘑菇了。
木雕最后步骤要上蜡或者上油,防霉防腐,后续定期擦拭保养。别看木头疙瘩,实际可难伺候。盛小泱捡回来的木头叫作品都抬举了,顶多算半成品,时间一长,表面全是炸起的毛刺,手都不好拿,也就盛小泱把它们当宝贝。
盛小泱蹲着不动,肩胛骨轻微起伏,呼吸平稳。大眼借着昏暗的光,看见盛小泱耳下冒出许多红疹,慢慢扩散,也在侵蚀他的皮肤。
“你也要长蘑菇了。”
……
盛小泱抬头,目光失落,也有困惑,他问,等太阳出来它们会好吗?
大眼说,不知道啊,你得问专业人士。
搞木头的专业人士。
章叙啊。
盛小泱一想,心怦怦跳,指尖捏着东西,轻轻摩挲着转圈。
大眼看出那一朵木头雕出来的花。无边联想一番,忽地精神振奋,凑到盛小泱眼皮底下,手脚并用问他,这什么?谁送的?你的阿波罗吗?哇!
盛小泱拧着眉毛摇头,把断裂的花枝给大眼看。
-坏的,他不要了。
-我捡回来。
-跟之前一样。
大眼闻到了隐秘的木香。
这香气像什么来着?文绉绉的词大眼说不来。像云,像雾,像蝴蝶,总之不像随意丢弃的垃圾,光从造型上看就不像。盛小泱那一箱子奇形怪状的木头才是真垃圾,粗胚初稿,不满意扔了正常。
可这朵花不一样,它的细节很饱满。
“一样吗?”大眼不敢苟同,问:“你确定?”
盛小泱莫名其妙,那不然呢?
大眼觉得盛小泱才是木头,真木头,又倔又拧巴,脑子不转弯,思路永远开阔不出去!
“有些情感不能羞于启齿!”大眼秒变情感导师,但她没有经验,所以很没说服力。
盛小泱眨眨眼,敷衍点头。
-哦哦。
大眼怒从心中起,哼哼唧唧。
盛小泱对章叙的感情很简单,有一套自己的体系运作和情绪追求,他对大脑、心脏的调剂尺度把控得很好,如同蜜蜂采蜜,结束了就告辞,用节制的方式对待珍惜。
这段时间送出的花,章叙弯腰捡起样子,盛小泱全都记住了。像宇宙寂静深处,一颗星星的微末光亮,盛小泱在光年之外独自窥探,雀跃拥有。
他很满足,不需要改变。
盛小泱把木雕花放在枕头边,真有香气漾出来,在逼仄潮湿的空间里心无旁骛。他睡了两天好觉,第三天又做噩梦,妈妈的脸和她胸口的血窟窿,像深渊恶魔,狰狞扑杀而来。
盛小泱惊坐起,简易木板床在黑暗中嘎嗒两声,惊悚欲裂。盛小泱发不出声音,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叫,压制的恐惧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让他永远游离在黑暗中。
盛小泱把脸深深埋入掌心。
大眼撩起布帘看盛小泱,犹豫片刻,缩了回去。盛小泱阴郁,她有时候也怕。
盛小泱的湿疹越来越严重,挠起来没轻没重,跟自虐似的,抓出血了再拿什么玩意儿一抹,继续该干嘛干嘛,他好像没有痛觉。
春天长湿疹,冬天生冻疮,盛小泱习惯了。大眼劝他去医院,配点药膏涂能好。
盛小泱没医保卡,看病贵,没钱,不去。
“不是,我记得你存钱了啊,花哪里去了?”
盛小泱眼睛飘开,假装没看见,不回答,心虚。
大眼抓心挠肝地好奇,死缠烂打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最近别去江平路,”大眼跟盛小泱说:“景区说我们影响市容,要整顿。光头也混不下去,放话在金盆洗手前教训你一次。”她担忧,欲言又止,比划说,他们要套麻袋揍你,你小心一点。
大眼学艺不精,手语不熟练,就像正常人说话带口音,盛小泱一知半解。
——麻袋装什么?
“小泱?”
盛小泱点点头,我知道了。
大光头带领小光头们满世界逮盛小泱,两天后在景区三公里外的十字路口与之狭路相逢。那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光头不管不顾,骂骂咧咧横穿过来。
盛小泱看见其中几个人手里捏着麻袋,恍然领悟大眼话里的意思。
这帮混混年龄不大,往上读不进去书,往下坐牢没战绩,领地意识只有墙角撒尿标记的格局,但戾气能砸穿地心,非得搞出点事来彰显自己“江湖地位”,跟盛小泱和大眼发生几次摩擦,单方面把人当死敌,尤其盛小泱,认为只有把硬柿子捏烂了,地位才能稳若磐石。
盛小泱不惯着他们,该打打,冠名江平路战神。所以现在光头学聪明了,单打独斗不行,就群殴,把盛小泱堵进死胡同,手里拎着俩棍,叫嚣,死哑巴,今天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
盛小泱冷眼看白痴。
场面混乱,几个二百五尝试用麻袋制服盛小泱,以此助力大哥。可惜大哥不给力,被盛小泱一拳击落半颗牙。
“我操你妈!”光头大哥恼羞成怒,恶从胆边生,抄刀刺过去。
盛小泱敏捷躲开,他打架套路门清,知道眼下状况对自己不利。前后无路,还好墙矮,能翻。盛小泱准备起跳,被人拦腰托住,对方人多,他防不胜防。
那人叫,大哥,我抓住他啦!
光头红眼,嗷嗷扑来。
“老子杀了你!”
寒光之下,盛小泱想起前几天做的梦。
他偏头躲,刀刃锋利破开泛红发炎的皮肉,鲜血宛如炸开的残阳,洇红破烂的衣服,离大动脉不足一寸!
盛小泱皱了下眉。
骤然见血,所有人愣住,事情似乎不可控。
盛小泱不多犹豫,张嘴叼住送到嘴里的肉,猛咬,比狗牙凶。
危难时刻,这招治敌,同时救命,屡试不爽。
抓盛小泱的混混疼得鬼哭狼嚎,手臂脱力。盛小泱抬脚后踹,混混捂裆倒地,喊,大哥救命!
光头大哥一激灵,反应过来,骂一句妈的。再抬眼看,盛小泱早蹿墙走得无影无踪。混混们面前只剩青苔满布的石墙和隐约可见的血。
光头猛地打个寒颤,见鬼似的扔了刀,后知后觉地怕,心想,这人是个狠的,
盛小泱失血过多,脚下不稳,眼冒白光。
这光像受潮时的细碎烟花,噼里啪啦,灭不了,燃不尽。他实在跑不动,只能停下,手扶双膝,试图喘口气出来,再寻找眩晕来源,反应都慢了。当意识到伤口的位置时,盛小泱的左边身体早已被血浸湿。
他的样子太吓人,没人喜欢,谁敢靠近。
周围好多杂乱脚步声,不确定谁有没有追上来,路人大概会报警。盛小泱暂时不想跟警察说话,继续找回家的路。
弄堂四通八达,逼仄潮湿,外面的光不进来。盛小泱抬头找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