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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护卫,二是殿下金尊玉贵,自然?需要奴婢照顾。

朝权,顶多是一个官职比较高的阉人罢了,离开了整个东厂之后,又能够翻出什么浪来?呢?

谈了好一会。

终于,顾文匪似乎与卫林纶谈完了正事。

他挥挥手,示意卫林纶可以先?下去休息,准备明日启程事宜。

卫林纶躬身?告退,经过朝权身?边时,脚步微顿,面露嘲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大殿。

殿内只剩下顾文匪和跪着的朝权,空气仿佛瞬间?变得更加粘稠压抑。

顾文匪没有?起身?,他依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地扫过朝权低垂的头顶、挺直的脊背、以及那双稳稳托着虎符的手。

“提督,”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是个聪明人。”

朝权没有?回应,只是维持着跪姿。

“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顾文匪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像是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仔细想想,你究竟错在哪了。”

他的语气很平缓,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朝权举着虎符的手臂,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顾文匪不再多说?,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朝权面前。

玄色的衣摆停在了那片刺目的猩红之前。他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人,如同俯视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然?后,顾文匪伸出手,并没有?去接那虎符,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朝权托着虎符的手背。

那触感冰凉,带着薄茧,激起朝权皮肤一阵细微的战栗。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

顾文匪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头顶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内容却冰冷刺骨,

“孤,有?的是时间?。”

说?完,顾文匪才慢悠悠地,从朝权手中取走了那枚象征着十万大军的虎符。

顾文匪指尖离开的瞬间?,朝权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骤然?放松,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呵。”

顾文匪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他不再看朝权一眼,握着虎符,转身?便走,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外渐浓的暮色里。

沉重的殿门没有?关上,任由北风裹挟着雪沫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也吹在朝权单薄的背脊上。

他就那样,维持着跪姿,一动不动。

殿外的天色由昏黄转为暗蓝,最后彻底被墨黑吞没。

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气更重,如同无形的刀子,穿透官袍,侵蚀着四肢百骸。

期间?有?老仆悄悄探头,看到殿内情?形,又吓得缩了回去,不敢过问。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再次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顾文匪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屋外的寒气,玄色大氅的肩头落满了新雪,似乎出去巡视了一圈,心情?看起来?不算太坏。

他走进大殿,看到依旧跪在原地的朝权,仿佛早有?预料。

烛光下,朝权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唇色也失了血色。

那双狐狸眼,在听到脚步声时,里面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只是在那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冰层下悄然?涌动。

顾文匪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掸了掸大氅上的雪。

“如何?”

他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的凉意,

“这罔州的地气,可还?受用?想了这半日,可想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了?”

朝权缓缓抬起头。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狐狸眼,依旧深不见底,映不出丝毫软弱或求饶。

他的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和干渴而有?些低哑,却依旧清晰:

“奴婢愚钝,尚未参透殿下深意。”

顾文匪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真是贱人。”

旧恨交织,听不出是怒是嘲。

他看着跪在冰冷地面上的朝权,那张脸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美得惊心。

可此?刻在顾文匪眼中,却只余下刻骨的憎恶。

三年了,整整三年!

他被困在这苦寒之地,如同折断羽翼的鹰,而这一切,都拜眼前之阉人所赐!

思绪不受控制地翻涌,将顾文匪拽回三年前那个耻辱的时刻。

那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意气风发,却鬼迷心窍般被这个容貌艳丽、心如蛇蝎的阉人所吸引,可结果?呢?

父皇寿辰,万国来?朝。

他明明精心准备了贺礼……可是,当那只老态龙钟、羽毛稀疏脱落、连站都站不稳的老鹰被抬上殿时,满朝文武那惊骇、继而窃窃私语的神情?。

更记得龙椅上,父皇那瞬间?铁青、继而震怒到极点的脸。

“顾文匪!你…你竟敢以这等垂死之物暗讽朕年老体衰,昏聩无能?!你其心可诛!”

顾文匪百口莫辩。

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包括那个他曾经信任的司礼监提督,朝权,呈上的确凿证词——证明太子殿下确实私下命人搜寻此?类“意有?所指”的活物。

原来?所有?的亲近,所有?的温言软语,都是精心编织的罗网。

只等他志得意满之时,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此?后,顾文匪被废黜,被流放,原本和丞相府的婚事不了了之。

他从云端跌落泥沼。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正是这个曾经被压在他身?下、如今跪在他脚下的阉人。

若非先?皇后闻氏家族正好在远北,能够照应一二,顾文匪如今只怕早已死在了流亡的路上!

如今新仇旧恨压在一起。

当真是不报不快。

第32章 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 顾文匪终于又动了。

玄色的靴子?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一步步, 如同踩在人的心?尖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朝权,投下大片阴影,将朝权完全覆盖。

带着屋外沾染的凛冽寒气,混合着顾文匪身上独有的、属于天家贵胄的龙檀香气, 侵袭而下。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顾文匪伸手,捏住了朝权微凉的下巴,迫使朝权抬起头来。

“抬头。”

顾文匪说。

此刻, 烛光清晰地映亮了朝权的脸。

依旧是那张足以蛊惑众生?的面容, 苍白,精致,秾丽。

一如往昔,不曾改变半分, 如此艳丽。

长途跋涉的疲惫与长跪的虚弱,并?未折损其半分颜色,反添了几分易碎的脆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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