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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无伦次继续骂道：“我真恨不得没有生你！”

陈姣姣被这句话彻底激怒：“我也没有求你要生我！你完全可以嫁给别的男人！不要生我！”

谭云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她以为早就忘掉的东西，她想到陈立国出轨时自己悲愤交加又无能为力，想到十年前她也想离婚但是不忍心陈姣姣成为单亲家庭的小孩，想到自己被陈立国像牲口那样殴打后她甚至真的很想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她没有办法一了百了，因为陈姣姣还需要吃她包的小馄饨，冬天时如果自己不看着她，她就会不穿秋裤把自己的膝盖早早冻坏掉。

她的七情六欲，她的委屈，她的人生，在女儿面前全部都可以抛掉。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出轨情有可原，都是她的丈夫逼她的。然而她的女儿居然是这样看待她的，她怎么可以？

陈姣姣知道谭云是真的生气了，她在发抖。脸色憋得通红。就像很多次她和爸爸吵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样。

她欲要说些什么，只听到爸爸在离她很远的卧室里喊道：“你们俩怎么了？在吵什么啊？”

谭云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摔门而出。

乌拉诺斯畏惧子女的力量，将他们塞回了盖亚的躯体。然而陈姣姣已经亭亭玉立，她再也回不去母亲的子宫。

并不是她想不存在，就可以不存在。

陈姣姣觉得自己在家里没办法呆下去了，她想逃走。但她也不想回到自己空荡荡的小公寓。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呆着。

她打给了宋羡，问他有没有在家。宋羡声音低沉，说自己已经回来了，她可以过来。

陈姣姣像逃一样逃到宋羡那个装修得黑乎乎的没人味的大房子。在等待电梯向上攀爬的那几秒里，她觉得自己已经迫不及待。

她想立刻扑进宋羡的怀里，在他双臂之中寻找到片刻的安宁。哪怕他不娶她也没关系。

宋羡把门打开了，她顺手开了灯。

“你怎么不开灯呀，宋羡。”她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怯生生地问他。

只见暴露在灯光下的宋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胡茬也长出来了一些。看上去有些陌生。

自众神诞生以来，总有悲怆的分离发生。

第22章 魂魄来入梦

五月底，水光潋滟。宋羡以为陈姣姣大概是因为爸爸生病、照顾家人很忙，所以一连多日没有来找过他。

有天晚上，并不需要加班，他早早回到家。反而觉得寂寞。

他大半个月没有练习给天然乳橡胶产品打结了，有点想见陈姣姣，但想到她还要照顾爸爸，所以随便刷了一会手机就胡乱睡下。

他做了个梦。

梦中，爷爷忽然出现在这个他从未来过的宋羡的大房子里。只见他在客厅和各个房间环视了一圈，还伸手拿起了他的水杯端详。

宋羡欣喜地叫了声：“爷爷，你怎么来了？”

爷爷对着他笑了笑，做手势让他坐下。

他说：“爷爷来看看你，羡儿，你这个家太干净了。”

宋羡不解其意。爷爷接着说：“你要学会过日子，羡儿。过热闹的日子，踏实的日子。”

宋羡回答：“爷爷，我过得挺好的。”

爷爷摇头叹气，眼含不舍与心疼。

他伸手摸宋羡的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每一次他和宋羡道别时那样。然后说：“爷爷回家还有事，先走了，羡儿。你不要伤心。”

宋羡想说你怎么刚来就要走？我要带你去吃饭，带你去玩，你在这里多住两天。但他话还没说出口，爷爷已经推开大门离去。他追上去打开门，电梯间却空无一人。

宋羡立刻惊醒。他心中略有不安，额头全是汗。但他打开手机，却没有任何消息。一切都很平静。

他依旧困倦，继续睡了过去。

*

爷爷去世的消息是第二天中午才传来的。

前一天夜里梦到爷爷之后，他心里想着早上睡醒后要给爷爷奶奶打个视频。但翌日清早，甲方公司早早发来的文件让他分了心，也就忘了这回事。

直到中午，他接到宋志诚的电话。宋志诚说，爷爷昨天夜里去世了，心脏病发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奶奶紧急联系了同在老家的姑姑，因为事发突然，母女俩忙忙乱乱，直到快中午才晓得对方都没有通知宋志诚一家这回事。

沪城到岑州开车需要三个多小时，宋羡已经忘记那天何等的兵荒马乱，自己又是如何安排交待好了公司的事情，然后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和爸妈弟弟浩浩荡荡地开回了老家。

他只记得那天高速沿途的风景，阡陌交通，花木成畦。偶尔可以看到远处绵延的青山，还有基建最好的农村盖出来的一栋一栋漂亮的房子。他脑子里居然并未多想“爷爷死了”这件事，而是冒出来一些有的没的，比如——公众号上曾经有人戏称本省的农村为“国内小瑞士”。从高速上远远旁观，果然所言不虚。

爷爷死了，是在昨晚。或许是在他做梦的时候。但这个消息令他觉得很虚幻，纸上得来终觉浅，远远没有眼前看得见的“小瑞士”来得真实。

爷爷曾经也说过，晚年的时候他要回归农村，离开庭园小学分给他的四四方方的需要爬楼梯的小房子，去过陶渊明那样的日子。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宋志诚开车，宋羡坐在副驾一言不发。宋宁和杜嘉丽坐在后排。

杜嘉丽忙忙叨叨的，不知道在忙什么。一会儿拿出面包问宋宁和宋羡饿不饿，一会儿拿出保温杯问他们要不要喝水。

宋宁耳朵里插着耳机，捧着手机专心致志打着游戏，不时应付两句。而宋羡充耳不闻。

杜嘉丽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自己的包翻了又翻，翻出一串红色的手串。给宋宁套在手上。

“你把这个戴好不要摘下来哦，小孩子奔丧容易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的，一定不能拿下来。”她叮嘱宋宁。

宋宁摘下一只耳机：“这什么啊妈，我不要戴！”

杜嘉丽说：“这是朱砂，辟邪的，这几天我们还要去坟地，还要守灵，哦哟……你还是小孩子，我说了你不用来你爸爸还非要你一起来。你把这个戴戴好，千万不要摘下来。”

宋宁伸手把红色朱砂串摘了下来，塞回杜嘉丽的包里：“我不要戴！土死了！妈，我都快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你给我戴这个东西别人看到要笑话死我了。”

杜嘉丽重新把朱砂手串从包里拿出来：“他们笑话让他们笑话好了呀，小孩子撞邪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忘了你小时候……”

杜嘉丽欲说起宋宁小时候上坟归来发烧生病的往事，宋志诚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并未置喙什么。一直沉默的宋羡忽然开口：“他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