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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说话吗？先不要睡，医生马上来了……”

彦和的意识飘忽不定，身体抽搐了一下，缓缓醒过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被一阵更强烈的疼痛折磨得整个人开始发抖，下身流出来的液体里混杂着少量血液。

“明深……好痛……宝宝…要出来…了……”彦和胡乱地喊着，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声音含在喉咙里，低不可闻。他的头发被冷汗浸湿，散落在苍白的脸上，整个人异常脆弱，肚子依旧高耸着，不断发硬，甚至肉眼能看见里面的胎动。

“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好了。”明深眼眶泛红，眼睛里含着泪光，他侧过脸，不想让彦和看到他脆弱的样子，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彦和的手，十指紧扣。

“我受不了…….明深……好痛……”彦和捂着肚子，因为太痛，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被凌生箍着腿不让他乱动。他的腿肿得很厉害，一碰就是一处凹陷，凌生怕弄疼他，但也不敢松手。

“啊……痛……我不行了……明深……我不生了……有没有吗啡，你给我打一针。”彦和痛得近乎歇斯底里，身体又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他脸上全是眼泪，嘴唇也咬出了血，一边哭一边哀求明深。

“生完这胎就不生了，再坚持一下，救护车就到门口了。”明深看着彦和，心如刀割，恨不得自己可以替他痛，却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会这么疼？我看书上说阵痛不会一上来就这么厉害。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德国佬怎么回事！艹！”凌生看不了彦和痛苦的样子，心急上火，越发暴躁不安，忍不住爆了粗口。

彦和痛苦地呻吟，他没法坐起来，躺着又难受，意识再次渐渐脱离。他已经叫不出声，只能像小猫一样发出一点点呜咽，眼神涣散。

“哥！你别睡！”凌生急红了眼，再次起身去门口张望。

远处似乎有车子的光，只是在漫天的大雪中看不真切。

“冷……”

彦和嘴唇动了动，却根本没发出声音，身下涌出越来越多的血水。

“你说什么？”明深低下头，凑到彦和面前，想要听清楚他的话。

彦和却没有再开口，缓缓闭上了眼睛，抓着明深的手也泄了力，虚软地垂到一边。

………

“明深少爷，救护车来了！”

屋外，桂圆婶的声音响起。

很快，几名德国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进来，检查了一下彦和的情况，迅速把他固定好，抬上救护车。明深和凌生也跟了上去。

“谁是家属？”

车上，一位年纪偏长的医生一边指挥助手监听胎心，一边询问。

“我是他丈夫。”明深立刻上前答道。

凌生因为听不懂德语，只能干坐在一边，焦急地看着明深和医生说话。

“就目前来看，像是先兆子宫破裂。”医生继续说道，“Karl已经和我说过他的情况，等到了医院马上全麻剖宫产。他之前流产子宫受过创伤，手术期间有子宫破裂大出血的可能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明深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抓了一下，过了良久才低声说，“我知道了。”

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能见度很低，幸好车子并不多，救护车很快到达医院。

Karl和急诊室的产科医生已经在待命，他们一到便直接把彦和推进了手术室。

明深和凌生被隔离在门外，身上还散落着细碎的雪花，两人都沉默不语。

凌生在产房面前来回走动，心慌得停不下来，他想要抽烟，又记起这是医院，忿忿地塞回去。

明深一直很安静，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低头看着地面，只有紧握的双手泄漏出他的紧张和不为人知的软弱。

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个护士推门出来，飞快地拿了几张签字单递给明深。

Karl紧随其后，表情严肃，手术服上还带着血迹：“情况不太好，大出血，主刀下了病危，需要你签字。”

明深眼眶瞬间就红了，看着纸上那些吓人的字眼，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迟迟签不下去。

这是他第二次签彦和的病危通知，第一次也是因为大出血，孩子没有保住，彦和的身体遭到重创。

“怎么回事？我哥怎么样了？让你签什么？”凌生从救护车来了以后就完全陷入了陌生的语言环境，什么都听不懂，也帮不上忙。他不想给明深添乱，只能焦急地等在一旁，这会实在是忍不住了。

“病危通知书。”明深深吸一口，飞快地在纸上签完字，递还给护士。护士接过后，立刻小跑离开。

“你别太担心，之前预估了最坏情况，准备了很多供血。主刀是我们这里最权威的产科医师，彦和一定能熬过去的。”

Karl拍了拍明深的肩，又简单的说了几句情况，匆匆转身回手术室。

门在他背后关上，发出“砰”的声响。

“怎么会病危，难产吗？”凌生怔怔地问。

“因为上一次流产的时候，宫腔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医生说是不完全性子宫破裂，内腔大出血……”明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顿了顿，眼神坚定地道，“他会没事的。你哥哥不会轻易放弃的。”

……

临近午夜，手术室外的走道上除了明深和凌生已经没了别人。

窗外雪似乎已经停了，但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凌生自从明深提到彦和上次车祸的事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安静得有些不正常。这个时候明深也顾不上他，只是反复看手机上的时间和手术室门口那个刺眼的红灯。

时间变得像是凝固一般，缓慢又焦灼。

明深等得全身上下都很僵硬，心里充斥着不安和恐惧。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两名护士推着小车出来。明深和凌生立刻迎上去。

“恭喜，两个儿子。”一个老护士和蔼地说，“哪个是爸爸？”

“我是。”明深往前站了站。

“弟弟很健康，大胖小子。”老护士把小车里的宝宝抱起来递给明深，又指了指另一辆车，“但是哥哥有点虚弱，心肺功能不太好，要进ICU观察一阵子，你等一下过去签字。”

“好的。明深点点头，来不及看儿子，又焦急地问，“我先生怎么样？”

“血已经止住了，一会医生出来会详细和你说，你别太担心了。”老护士安慰道。

“谢谢。”明深谢过老护士，这才去看两个刚出生的宝宝。

他们小小的，很柔软，像是误入这个世界的小天使。

一直以为强壮的那个会是哥哥，没想到先出来的是小不点。皮肤皱巴巴的，眼睛紧闭着，一动不动，看上去有些虚弱。手上抱着的弟弟反倒是睁着眼睛，好奇的望着明深，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尽管知道婴儿刚出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并不是真的在看他，明深一瞬间还是有种心脏被击中的感觉，热血滚烫，血气上涌，心中是无法言喻的喜悦与感动。

一瞬间，他想亲亲孩子，亲亲彦和，把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