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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也不平稳，他在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努力让语气显得冷静。

他说，你走吧。回到海桑城去，或者回到任何一个容纳得了杂种的地方。

我们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就不是。

雅拉瓦在那一刻知道，原来还有比被撕裂肉体更难受的感觉。那是心脏被撕裂的痛楚，是一种让他的眼泪瞬间决堤，根本没有堵住的可能的失落。

他没有抱住诺肯，可眼泪却根本停不住。他多么喜欢这个人，可又多么害怕这个人。那泪水划过他的面颊再流淌在诺肯的后背上，它带着温热，走过陆兽的纹身。

雅拉瓦哭得稀里哗啦，他说所以我真的是累赘吗，我真的……真的让你很难受，是吗？你要告诉我，你明明白白告诉我。如果你说了，那我就走。我不再烦你了，我绝对、绝对不再烦你了。

可是诺肯怎么会说。明明是他做错的事，却让雅拉瓦感觉到自卑和愧疚。他是活得有多傲慢，才会让雅拉瓦有如此理解。

可是他又那么愚蠢，以至于他每一句对不起和每一下抚摸，都带出雅拉瓦更多的眼泪。他怎么会希望雅拉瓦走，他也不愿意，也不舍得。

他不怕抵抗陆兽的本性，因为那对他来说不是痛楚。雅拉瓦是在桅杆上抓住他的影，抓住他的那一刻，他才变回类人的模样。

“你不是累赘，”诺肯闭上眼睛，咬牙切齿，“你是我的宝藏。”

而当塞西洛也说出同样的话，让古卡离他远一点时，古卡看向塞西洛的眼睛。

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失落，开心，兴奋，沮丧。好像什么样的心情都没有办法形容当下的感受，他只是觉得有些空洞。

在塞西洛于陆兽山洞抱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这句话了。但那时候他选择沉默，因为他决定找机会告诉塞西洛，他会留下来走到最后，塞西洛可以带着他复仇，他已经决定复仇。

然而塞西洛抢先一步，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夕阳城有很多族类，你是个召唤师，在这里很抢手。会有组织保护你，让你不用受到教会的伤害。”

塞西洛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放走古卡根本不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他的眼睛也平静得没有波澜，他一直以来都是一块比原石更坚硬的东西。

“你可以活下去，活得很好。复仇的事情不适合你，你适合和修托一样。”塞西洛又说。

一天一天摒除情欲，一天一天往术法的更深层次走。

直到有一天成为隐士，或者成为寒巫，甚至成为恶魔的使者，天使的信徒。

古卡体内有着极强的法术悟性，而他不需要在别的地方浪费时间。

“那你呢？”古卡没想过自己会问出这句话，但问出时，声音有些喑哑。

塞西洛笑了，他说我肯定是走到最后，然后干掉诺肯或者被诺肯干掉，如果是前者，我就连你的仇一起报了，如果是后者——“那总有一天会有人走我的路，最终替我复仇。”

古卡错开了目光，可是他却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他握着椅子的靠背坐下，只好盯着桌面的烟盒。

他应该服从安排的，这是他的习惯。这个安排听起来有那么小的代价，那么高的回报。它象征着自由和平静，象征解脱和新生。

他可以给自己一万个服从的理由。

可是他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的拳头在膝盖上揪住了白色的袍子，那袍子已经满是尘灰和污垢。他的掌心冰凉滑腻，烛光的橙色也带来不了任何温暖。

塞西洛就在对面静默地看着他。

他们的旅程终于结束了，只不过那是在塞西洛心里，不是在古卡心里。在古卡的心中，他们的旅程才刚开始。

古卡突然站了起来，他有些慌乱地在原地杵了片刻，而后走到塞西洛的床边坐下。

这一次，古卡不服从了。哪怕他还不适应反抗所带来的情绪，但他会学着适应。他握住了塞西洛的手，声音却紧张到颤抖。

他说，不，我……我不走。

“这不是我要留的地方，我无处可去，”他用力地咽着唾沫，哪怕喉咙仿佛卡着一块石头，但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我……我想陪你走。”

那一刻塞西洛觉得他是会爱上古卡的，或早或晚。因为古卡总能出乎他的预料，给出不一样的答案。他似乎就是那一阵柔软的风，一场轻飘飘的雨。他润物无声，却蛮横地篡改着自己的情绪。

那一刻诺肯也觉他是会爱上雅拉瓦的，无论如何。纵然雅拉瓦有着和他不一样的躯壳，也有着不一样的灵魂。但这不是鸿沟，不是无法跨越的海洋。毕竟雅拉瓦有鳍，诺肯有翅膀。

TBC

17:27:31

第八十七章

普拉尼不会久留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叫来了马车，让他们往回廊监狱去。

普拉尼说，马车不会停在回廊监狱的管辖范围内，会送你们到界线。你知道，深谷大陆就是这样，往前踏一步进入了别人的领域，那一切都由别人说了算。

“在马车停下的地方你们可以稍微补充一点体力，吃点东西再睡个好觉，第二天一定要等太阳升起之后再进入监狱，而最好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因为夜晚幽灵的能力会加强，他们将释放出你们无法估量的影响。不过当然了，一天时间把事情办成看样子也是不可能的。反正，你们自己估量。”

幽灵多是善的，至少是无主动害人的心思的，抱有怨气和仇恨的叫恶灵，但由于死物自身就会散发出与活人完全不同的场力，那场力或大或小，尤其对于回廊监狱这种常年有大量的幽灵盘踞，而基本没有活物出去的地方。

进到马车里后，古卡也说了，“我之前和幽灵打交道的机会还是很多的，正如活人会让活人感觉到生命力量一样，死物也会让身边的存在拥有放弃生命或肉身的欲望。”

古卡曾经去过一片海民废墟，那里就有着无数的海民魂魄。它原先是一块碎岛，海民被屠杀之后，这小岛被“门”打开后的能量冲散，冲到靠近兽象大陆的位置。

这样的碎岛在大融合后出现不少，但它们都不寻常。之前的巫师监牢如此，这个碎岛也是。

之后的很多年里，它被类人、杂种、巫师等不同族类使用过，然而因为上面有着太多的魂魄，以至于每一次使用，最终的结果都很惨烈。

“可以说它每一场利用都以上面的生灵灭亡告终，幽灵和恶灵则越来越多，甚至让没有法力觉醒的类人，都能感觉到那块地方的荒凉与悲戚。”

古卡自己是召唤师，对感知灵体特别敏锐，他还没有靠近那个岛，就冷得瑟瑟发抖。那种深切的恐惧和悲伤比深谷冻湖的还要可怕，他是上去寻找一些遗骸的，但整个过程中耳膜都嗡响着，脑袋也晕晕乎乎，看什么都不真实。

“你说的是流放岛。”塞西洛道。

诺肯听罢，也插话——“流放岛？很多年前已经不存在了，不是吗？当时被佳兰、苦山、岩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