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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说，“我是说……那个凯拉先生。”

自从于狩猎房出来之后，雅拉瓦一直在想着凯拉先生的模样。他的父母被抓走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鲨鱼家的人，何况他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鲨鱼的血脉，那种同胞之间的引力还是给海民血统才觉醒的他带来了不少的冲击。

“他不可能是，”塞西洛说话了，他很少主动和雅拉瓦说话，雅拉瓦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于是他强调了一遍——“他是正统巨鲨家的后代，你不是。”

雅拉瓦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他把头低下，古卡紧了紧他的手。

古卡问，巨鲨家不是灭族了吗？我记得十几年前的整肃运动都没有巨鲨参与了，他们的原石也早已被别的家族保管。

塞西洛说是，“表面上看是这样。”

但实际上，情况要复杂得多。

巨鲨是海民九大家族中，消失得最彻底的一支。

因为这个家族背叛了海民，正如他们现在看到的那样——“他们很早就做海民贩子了，凯拉能走到这一步，不奇怪。”

大融合之前，巨鲨家就开始偷偷收罗碎岛上的孤儿或一些贫苦的同胞，将之卖给陆兽做奴隶。

“陆兽在很多年前便着手研究海民的身体构造，想要研制出专门对付海民的武器，所以他们曾经大规模地购买海民，巨鲨借此也赚了很多钱。”

他们的家族一度兴盛得几乎能和领主匹敌，然而这样的交易做大，必然有人告知领主其中究竟。而不用说，领主以此狠狠地惩罚了巨鲨。

叛族罪在海民中是很重的，那需要被当众分食。

然而之后，巨鲨不仅没有自省，反而记恨着当时的领袖。

他们明面上的生意被端了，那就把交易藏得更深，私底下的活动从始至终没有间断。

在他们的观念里，碎岛上的贫民是没有必要存在的，他们只不过在分着九大家族的食物，享受着他们的庇佑罢了。

尊卑的差异让很多正统家族的人不把碎岛的贫民当人看，而当然，谁也不相信陆兽真的能研究出单纯追踪且消灭海民的武器。

然而为了平复领主的怒火，巨鲨也做出了努力。他们献出了自己的女儿表示忠诚，希望能和领袖海怪家的人联姻，以此，来建立更稳固的保护伞。

海怪家的人没有答应，但巨鲨的野心从未削弱。

由于巨鲨和海龟一同镇守边界，他们便有着千丝万缕般的运输路线。海民还是不断地被带走献给陆兽，不断地高价卖出。

也就在那时，陆兽和类人最精良的科学队伍夜以继日地研究着海民——“这就是所谓的点灯计划。”

点灯计划，顾名思义，便是要将拥有海民血统的人全部点亮。他们提取出海民身上的共性，用这个基因片段作为靶点，研制出能追踪特殊靶点的技术，从而锁定所有海民以及具有海民血统的杂种，彻底征服海洋。

“我不知道研究出了结果没有，但听闻海怪家还是发现了陆兽和巨鲨相互勾结的事，所以不遗余力地派出特殊的军团登上陆地，而不论他们是否摧毁了研究成果，反正……最后这技术我们也没看到。”

同时，海怪也不再顾及巨鲨为九大家族之一的身份，以背叛群岛的重罪，将巨鲨老宅里的一支全部斩杀在血石滩上。

那是一场非常血腥且规模宏大的处刑，几乎所有正统巨鲨家族的人都没有得到赦免。但他们还是送走了自己的孩子——“据说有一个孩子被丢进了海里，下落不明。”

海怪不打算放过任何巨鲨的血脉，派人追踪了很多年。谁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被抓到，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问津。

相传海民内部还是有杀手在寻找这个孩子的下落，只不过——“你看到了，凯拉得到了陆兽的保护。他就是那个孩子，但他不会再回到海洋里。”

雅拉瓦想起了在兄弟帐篷所做的拼图，鲨鱼家的人主动地送走了孩子，而那孩子被旋涡吞没，永远地坠入黑暗。

没有人知道凯拉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但我们所见到的，就是他找到了自己生存下去的方式，哪怕每一次他都要看着自己的同胞被送进狩猎场里。

雅拉瓦明白了，并且他认为这猜测是真的。

因为很多年前他似乎就碰到过追杀巨鲨家族的人，那是一把抵在太阳穴上的手枪，一封染血的信件，一句暧昧不明的话，告诉雅拉瓦也告诉所有海民——这个家族，还有血脉。

可这还算是血脉吗？

不。

雅拉瓦认可塞西洛的说法，凯拉不是他的血亲。

回到普拉尼的木屋后，他们各自疲倦地回房。

雅拉瓦坐在浴室的池子里，屁股和脖子都很痛。他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水变凉都没有起来。他的心里很难受，无论是凯拉先生的事，还是诺肯对他做的事。

他掉了几滴眼泪，但是很快就擦干了。

诺肯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有见雅拉瓦出来，便拧开门进去。

雅拉瓦赶紧胡乱地擦擦脸，想站起来，而诺肯摁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回浴缸。

诺肯轻轻地捋着他的头发，他也有很多想说的话。可似乎出口的除了对不起，别无其他，那对自己所做之事的厌恶掐着他的喉咙，让他把千言万语又吞回肚子里。

所以还是雅拉瓦先说的话。

他苦笑一下，说，我刚和你认识的时候，我想着在你身上捞一笔。因为你有钱嘛，帮你盯着古卡和塞西洛好像也不困难。可古卡和你对我都挺好，慢慢地，我都忘了找你要钱了。

他抹了抹鼻子上的水雾，又说，后来我知道了原石的事情，我又想，我跟着你们走一段，然后找个机会把小石头装兜里打包带走，那又方便又省事。我要是会用，我就用它们去找家人。如果不会用，它们也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可是你救了我一次，两次，三次。我和你发生了那些事，让我根本没有办法欺骗你来偷走石头。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水中幻化出的指蹼，再道，接着我的想法又变了。我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依赖你。你对我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我其实很傻，在外面那么多年什么都没混出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好，让我觉得……让我觉得就算千辛万苦，我也想陪你找完石头。

雅拉瓦的眼泪还是掉出来。

他的鼻子酸涩得难受，而浴室里的水蒸气太多了，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

他说我总希望你也会喜欢我，像我喜欢你的那样。那我会多开心，多幸福。可现在我却不确定了，我想要跟着你，可我不想成为你抵抗本性的累赘。我想要离开你，可是……

唉，可是，我又舍不得。

他的眼泪在浴池的水面上形成涟漪，那一圈一圈的波纹散开，再慢慢地消失不见。

诺肯也踩进了浴池里。还好浴池够宽敞，可以容纳他们俩。诺肯把雅拉瓦抱住，这样雅拉瓦就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怀抱不紧致，仿佛涟漪一般动一下就会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