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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父的喜悦,是对新生命的期盼。
看到此处,王一新想着,小柿子是当真喜欢小孩的。
所以,他死后,对小翎枫也应是不差的。
可事与愿违,在怀胎不足三月时,便胎死腹中,与盆盆血水一起,长眠黄泉路下。林则仕亦只是安抚她,让她不必多想,孩子还会有的。可无论两人如何努力,孩子总是留不住。
后来,林则仕便不再努力了,他怕黄绮菱的身子撑不住。她嫁给他时,是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容貌端庄、齿白唇红,笑一笑便如春风拂面,犹如阳春三月般的暖意,总是洒在她脸上。嫁给他五年不到,便已是鸠形鹄面,暖意化作了蜡黄,眉间惆怅难祛,笑亦勉强。
期间林休多次向他提及纳妾,总是被他左顾而言他而推卸,他只是不想再祸害另一女孩。
他常对黄绮菱说,他对子嗣这事其实并不大在意,况且子嗣绝不是一人的事情,让她不必内疚。某次无意中醉酒亦曾说,他们总将罪过推在黄绮菱,为何不想想,兴许问题出在他身上呢?
林休听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想家法伺候,才惊觉林则仕已不是孩童,自己也变作一把老骨头了。
黄绮菱却极其悲痛,内疚地扑通一声跪下,哭着急急应道:“是孩儿不孝,爹请放心,子衡不应,孩儿替他应了。请爹,安心去罢。”
林则仕只微微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很轻,只有自己能听见,但王一新已读得他的唇语,他说。
——为何在去世前仍要逼我。
不知为何,他这般惆怅,和前世的帝君重合着。
不管如何,在小柿子最好的年华里,是善解人意的黄绮菱陪在他身边,他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大多数夫妻一般鸾凤和鸣。
林休去世不到半年,黄绮菱再次怀有身孕。这回林则仕却没了期盼,待大夫走出后勃然大怒,将熬药的家仆罚了整整三十大板,骂道:“是谁,是谁作主将药换了?!”
家仆求饶:“是夫人,是夫人啊老爷。”
林则仕的动作停下,痛苦道:“她又如何知晓。”
家仆低头:“夫人察觉总是没动静,便请别的医馆的大夫来瞧,才发现……老爷,你平时给她喝的是避子汤。”
林则仕愣在当场。
大夫曾私下对他说过,夫人的身子,不宜再有子嗣。
呼吸间换了一副笑脸才入得里间,将她拥在怀里。
黄绮菱抚着他的眉头,问道:“你不高兴?”
林则仕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怅然道:“嫁给我,你受苦了。”
黄绮菱轻轻一笑:“这是我的责任。”
黄绮菱的肚腹在大家的期盼中一天一天大起来了,不是没有看见过黄绮菱勉力支撑,呕吐不断,瘦小的身躯了无生气,林则仕连愁眉难舒都要掩饰几番,再换作笑颜出现在她面前。
林则仕在那时已很少外出,唯恐不知她哪时便要去了,离世前一晚他们睡在一处,黄绮菱呼气极轻,道:“一年之期将至,你可要应承我,我那时在爹面前应承过的,你得允诺。”
两人双手交缠紧握,他安抚道:“我什么都应承你,你可要好好照料自己,不许再任性了。我们说好的,要一同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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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黄绮菱怀有身孕六月,在睡梦中同腹中胎儿与世长辞。
林则仕却像早已料到般,与他紧握的手早已冰凉。
大夫的话语犹在耳旁,她的身子撑不过怀胎十月。
他喃喃道:“是不是不应承你,你便不会走得这般安心。”
没有人敢将他们分开,林母听此消息已晕倒在祠堂前,待她醒来时,林则仕粒米未进,仍坐在榻前,深深望着伴了他多年,现下却形容枯槁的妻子。
“替她上个玉兰妆罢,女孩总是爱美的。”
他终究放了手,家仆替她点腮画红,林则仕握眉笔的手颤抖不止,他左手握住右手,硬是替她上了妆。
他为她守夜七天,不吃不喝,下棺后,大雪纷飞中,他搂着她的墓碑,任由雪花沾染狐裘,染上点点雪痕,他只顾喃喃细语,如同两人多年的默契,只他说,恍若她亦在听。
林母虽对儿媳的贤良淑德极其满意,黄绮菱的离世,亦很是伤情。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得在闭眼之前,见到儿子有后。
在林则仕丧妻三月后,她将躲在林家商行看着账本,已数月不归家的林则仕带回,并告知他已为他订下另一门亲事。
“娘,绮绮去世不过三月,我实在无意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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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绮绮离去,你极其心伤,可子衡,林家三代单传……”
“娘!”林则仕知道他娘要说什么似的,急急打断,“商行有事,我先行去处理。”
“子衡,”林母叫住转身离去的林则仕,缓缓道,“身为林家人,这是你的责任。”
“婚期定在后年三月,你早些调整自己。”
“娘,对不住,”林则仕回过身,眸光坚定,清澈的嗓音却如同给林母致命一击,冷冷道,“就让林家断在我这,这是天意。”
王一新再没办法将自己当作局外人,对着小柿子,他总是不自觉地心软,透过他的身体与其相拥,滴滴答答的湿了衣裳。
如若知道他的过往已如此难堪,他便不再逼他。他才晓得,魅生的法子,用在情感上,终究是错了。
府中少了黄绮菱,林则仕亦不愿再归家,回家每每停留一日,便借口去别处查账,林母见不到他,便只能修家书告知,来来回回不过一件事,到后来,他略略看过一眼,便命家仆烧了。
春色盎然不再,夏日炎炎已过,秋风萧瑟将至。在他回府时,林府已在准备娶亲事宜,他去祠堂见跪在蒲团上的林母,如同往日的复礼,他恭敬鞠躬,喊道:“娘。”
“嗯。”林母应了一声,一旁的家仆扶她起身,她气色不大好,眉眼皆是疲倦。
“我说过,我不再续弦。”
“你可是想让绮绮死不瞑目?她九泉之下,也盼着你有个儿子送终。”
林则仕想了想,说道:“我死都死了,谁送终、有无人送终又如何?”
林母呷口茶水,不顾他所言,自顾自道:“这回定亲的苏家姑娘,你如若嫌麻烦,在成亲当日出现便可。”
“娘,你退了这门亲。”
林母扬手阻止,虚弱道:“你不必再说。我也乏了。”
她轻微地咳了两声,轻声道:“你要忙便去忙罢,家里有我。可我也替你操持不了多久了,林家到底需要一个年轻的主母。”
那之后,林则仕面上无他,心中却暗自打算。对掌柜严加管教,要做到即便无他在,也要保证林家商行运作。设了几位监督人选,用以互相制衡。所幸,这些他父亲留下来的人,无不忠心耿耿。
他挑了个天晴的日子,林母亦当他去查账,他就这么悄悄地驾着马车离家。可惜他年龄渐长,却不曾独自外出,挑选的马车极其招摇,所携衣物皆是绫罗绸缎,铃铛玉佩走路作响,一看便是富家公子的打扮。
寨民们将他掳了去,将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