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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地注意到姓梁的在打量自己。

“走吧，我们也该去上班了。”被发现的老男人不慌不忙地掩饰过去。

乔雨顺刚才猝然撞见他的眼神，觉得今天的老梁有些奇怪。平日里他总是将自己的关心藏得很好，面上不着一丝痕迹，可刚才，却分明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实实在在的钟情，虽然转瞬即逝，但这顷刻间的真情流露，还是叫乔雨顺感到欢喜。

钻进汽车以后，他故意逗他：“今天什么事情那么高兴，高兴得连你的假正经都不要了？快和为夫说说。”

他往椅背上一靠，大马金刀地翘起二郎腿。

梁楚秋将那只放在副驾上装着样品的公文包往他腿上一扔，瞬间灭了乔雨顺的气焰：“我高兴，是因为今天要来验收一下教学成果。待会儿到了医院，你自己去和医生说，该示范的，我昨天都示范了，今天就看你的了。”

乔雨顺前一秒还在揉着自己被砸疼的腿，后一秒，就只有双手捧着自己被惊掉的下巴：“什么？这么快！”

梁老师毫无怜悯地点了点头：“学以致用嘛！光学不练假把式。”

他们又来到了昨天那家医院。在候诊室里，男人用手肘捣了小顺一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去吧，我看好你！”

听到这句充满年代感的口号，乔雨顺默默丟了个白眼：真是个老古董。

他心虚地咽了口唾沫，整整衣领，硬着头皮走上去准备敲医生办公室的门，正在这时，从走廊对面远远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梳一个油亮的大背头，穿一身骚包的紧身西服，脸上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式笑容，露出一对小酒窝，模样倒是挺周正，就是走路的姿态有些狂妄，仿佛他是一道光，照亮了走过的一切地方。

梁楚秋看着那人直摇头，心中默想：啧啧啧，装逼过了头就是自大……

乔雨顺却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身扑向他耳边，飞快地说：“快点走快点走，我不能被认出来！”

男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小顺却只管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一边用力扳着他的肩膀朝外走：“先出去，到外面我再和你说。”

梁楚秋皱着眉头，被他推搡着朝前走，一面还拼命拧着脖子向后看：“那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乔雨顺低着头，避重就轻地敷衍道：“那个人，是我以前的一个金主。”

梁楚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的？那傻冒？你过去还真是什么人都接啊？”

乔雨顺耳朵一热，伸手隔着袖子掐了他一下：“闭嘴，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笑归笑，梁楚秋还是暗暗在心中记下了那男人的模样。

走出候诊大厅，乔雨顺还一个劲儿地拖着他往前，梁楚秋只好拍拍他的手道：“好了好了，他看不到你了。”

他自己往回走了几步，找到一名在候诊大厅外值班的保安，远远地指着里面那个男人说：“师傅，我刚才看见那个人在推销药品，应该是个医药代表。”

保安大叔眯起眼看了看，认真地点点头，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扶着腰间装模作样的警棍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又赶来两个保安，他们不顾那男人哭天喊地的叫屈，一鼓作气将他拖出了医院

梁楚秋兴步踱回乔雨顺身边，脸上挂着一个得逞的微笑。

乔雨顺问他：“你刚才和保安说了什么？”

梁楚秋不以为然：“没有什么呀？”

“那他为什么提着警棍进去了？”

老男人神秘地一笑：“我向你保证，我除了实话什么都没说，我就告诉保安他是一名医药代表……”

乔雨顺重重地锤了他一下：“喂，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招你惹你了，居然打小报告？你自己也是医药代表，万一人家严查起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梁楚秋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欠揍德行，恨得牙痒痒。”

再往前走就是住院部了，乔雨顺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梁楚秋轻轻拉住他道：“别再走了，前面没什么好看的。”

吸引小顺的是一间开着门的单人病房，一大群人正围着一张病床。病床上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年轻的晚辈们挨个拉着她的手和她说着什么，一边的监视器上传来有节奏的声音，可是没过多久那声音忽然加速，几位医生护士跑进来进行最后的抢救，但病床上老太太眼里的光还是渐渐散去，围在床边的亲人们几乎在同时大放悲声。

乔雨顺看着人们告别，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你知道吗？我奶奶去世那天，也是这个样子。家里所有的晚辈都围在床边，父亲叫保姆把四岁我的我带过来，我当时第一眼看见奶奶的尸体就哭了。”

梁楚秋安静地听着他叙述：“是因为舍不得她吗？”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舍不得她，因为在我小时候，奶奶确实对我很好，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时候的害怕是多于不舍的。看见她就这样躺在那里，半张着嘴，黑洞洞的，你要知道，死人，无论他去世时是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死亡的场景总不是安详的，他们的脸会变形，他们的身体会变形，你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他们就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样子了。

我当时害怕极了，可所有亲戚都夸我懂事，这么小就懂得为失去的亲人流泪。我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我，你为什么哭，四岁的我又如何会撒谎？我就说我害怕会做噩梦。

我永远记得父亲当时那个眼神，那种冷彻骨髓的失望，那种宁愿把我也掐死和奶奶一起下葬的痛恨。从此，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宁愿不讲真话，我只捡别人爱听的说，这样大家高兴，我也轻松。”

梁楚秋低头看着他，眼神有一种深沉的温软，仿佛能包容他犯下的所有愚蠢的错误，不嘲笑，不评判。

“但你却从不对我撒谎。”

乔雨顺垂着头点了点：“那是因为我不想那么便宜你，老苦瓜！”

梁楚秋佯装生气，戳了戳他的鼻尖：“啊，原来你这个小鬼那么坏！”

乔雨顺望着他，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影子慢慢靠近变大，有一瞬间，他意识到，爱根本不用说出口。

他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地吻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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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梁楚秋觉得自己一时变成了被蛹封印的毛毛虫，背上明明生出了五彩斑斓的翅膀，却愣是伸展不开、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完全僵住，不知道是因为被他箍住了脖子，还是因为不习惯在大庭广众前接吻。

他被年轻人的热情惊住了，愣了几秒，才轻轻把他推开。

乔雨顺只当是老男人害羞了，收起满脸喜滋滋的表情，从后面伸过手去，悄悄插进他五指之间。

“被我亲过，你就算是我的人了。”

梁楚秋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并不介意口头的吃亏，乔雨顺则不然，既得了他的人又占了嘴上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