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


,他的两条腿止不住发软。他抱着膝盖愣愣地发呆,光滑的板面模糊映出他一张憔悴的脸。

他感觉自己要生病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没有人会照顾他,甚至可能不会有人知道他生病这件事。

时栖最害怕感冒发烧。他讨厌烧到脑袋发晕喉咙堵塞后,被从身体深处叫嚣的孤独与无奈团团包围。时栖不能再分出其他的意志力,牵制压抑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这会让他难过到发疯。

所以时栖想,好好睡一觉吧,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出汗就好了。没人关心他,他只能自生自灭,妄图以自己脆弱渺小的灵魂对抗身边所有同他一样污浊的事物。

时栖认为自己是咎由自取,但他的哥哥是无辜的。

-

管家在一天中有很多任务要做,他要时刻盯紧别墅的每一笔财政支出,要监督别墅上下每一位下人的工作进度,还要抽空处理大大小小的矛盾纠纷……

所以他非常忙。临近过年,别墅里很多小丫头都想回家看父母亲,这些想家的小丫头的叽叽喳喳打破了别墅往日的宁静,管家需要亲自下去监督,以免她们懈怠工作。

所以他只能拜托一个平日看起来老实些的女佣,让她帮忙看看时栖。

女佣面上顺从地答应了。

-

时栖把自己在床上蜷缩成一小团,身上只有两条薄薄的棉被。窗户一时忘了关,凛冽的寒风吹得窗帘夸张地摆动起来。时栖冷得牙关颤抖,压根就不能在床上坐直身子,更别说下床关上那扇窗。

他以为自己会头疼到睡不着觉,用两只手捂住昏昏沉沉的脑袋,被针扎似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呻吟。最后,他还是被发烧后的过度疲惫,折磨着沉沉入睡了。

也许人在身体各机能都极度糟糕的情况下,大脑会自动启动应急功能,让他陷入虚幻美妙的梦境中,以保护主人脆弱的心理环境。

时栖很想题鹤了,所以他如愿以偿地梦见了题鹤,虽然有关于题鹤的记忆,一般都不是让题鹤愉悦的。

-

自那日以后,时栖又连续住了好一阵子,期间除了24小时的护工与医生护士会在自己的病房走动,时栖见不到任何人。

时栖在车祸中伤了脑袋,又被时父不留情面地砸了一通,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把他的头包得很重。时栖的护工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二十几岁的姐姐,时栖从她的背包中借来一面镜子,在干净的镜面中看见自己的头,滑稽得很。

在病房的日子枯燥且无聊,时栖全身都太疼了,又消耗了太多力气,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发呆。

时栖是幸运的,他只是伤了腿,没有牵扯到神经,因此虽然后续会落下病根,不能做太激烈的体能运动,只要积极配合恢复,不有失去自理能力的危险。

他想得最多的事情,是现在究竟是谁在派人照顾他。时父时母虽然还没有召开完全对外的新闻发布会,宣布时栖与他们断绝亲子关系,但他们如今肯定不会帮自己承担医药费。

时栖身上没存什么钱,可能连那些富家子弟花天酒地一个星期需要的财资都没有,他在被时父时母打完以后,差点都以为自己要在医院自生自灭了。

却没想到有人帮他转了院,转进一家私人性质的高级医院中,还配了技术高超的医疗团队,似乎是铁了心要让时栖康复。时栖几乎没有交友圈,他将时简的人际关系网中的每个人挑出来单独分析猜测,也找不出什么可疑人物。

-

直到那个阳光很暖和的下午,他看见一位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入了他的房间,身后跟着一个沉默的助理。时栖尚未给出反应,因为他正在捏自己手边的肉刺,这几天没有吃太多蔬菜,肉刺在每个指甲边都有,看得时栖手痒痒。

时栖手一晃,肉刺连着指甲边的一小块肉一起拔下,他疼得轻呼一声,才抬头望向男人。

时栖那双眸因为疼痛,不由自主地染上几丝委屈埋怨的神色,又单纯漂亮得让人晕眩,像幽深海洋中的剔透水晶,将他此时全部浮在表面的情绪映得清晰。

等他看清楚来人是题鹤时,眼睛倏地睁大了,一瞬间那些让他本能想忘却的事情又涌上他的脑中,他感觉全身都死机了好几秒。

在这几秒内,题鹤走到他床边,而后与他保持着一米的疏离距离,语气听不出情绪,更像是来简单通知的:“半个月后你可以出院,住进我家。”

时栖柔顺的长睫毛小幅度地颤着,他深吸几口气,胸口跟着闷起来。他问出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你……怎么会救我?”

题鹤似乎不愿意说,淡淡地说,是时简。

时栖没敢应声,因为他感觉题鹤对他很不耐烦,也不一定愿意听他的话。但对别人的话有反应是基本的礼貌,时栖就把头重重地点了点,从头到尾也没再抬头望题鹤一眼。

题鹤似乎是在等待时栖回话,亦或者是稍微分神了一会,总之两人都没说话。时栖装聋作哑,缩着脑袋当乌龟。

时栖当时认为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他快要吃晚饭了,题鹤才离开,什么也没有再说。

但他紧接着把床头的手机拿过来,亮屏以后,时间显示为下午两点半。

从进来到离去,题鹤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五分钟,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

时栖之后几天回想起来,只剩下他那个被阳光渡上一环金边的模糊轮廓,和他那张自己不敢多看,却记得清清楚楚的脸。

他想起来,题鹤在走时看了他一眼。冷漠,事不关己,甚至带了轻视与怨恨,但因为实在是太贵重太难得了,即便时栖是应该觉得难受的,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眼神收进心底,因为他不确定题鹤再一次看他会是什么时候。

或许题鹤再不会见他。

-

时栖等题鹤完全走后,才隐隐感觉手上有丝丝痛意,他低头,发现他左手指甲紧紧掐着另一只手的手指肉。

他回过神来,压抑地叹了口气。松开左手时,右手食指关节处的皮肤已经留下冒着血珠的新鲜掐痕。

时栖有一紧张就掐手的毛病,手上永远能看见淡淡的红痕,都是他不知不觉间掐出来的,小时候最为严重,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就瞧不到一块好地方。

时简还在的时候,看见时栖的手就心疼得不行,但他对弟弟一般很温柔,所以只是惩戒似的轻轻拍他的手掌心,温声警告道,再让哥哥看见捏自己的手,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虽然时简那更像玩笑话,但在此之后,时栖一直是很克制的。他不想让世界上唯一爱他的哥哥也不爱他。

但时栖现在巴不得时简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这个弟弟,这样时简就不会因为他遭遇车祸,时父时母不会丢失最棒的儿子,所有人还能平稳地生活下去。

-

题鹤走到医院大门外,上了他的私人司机的车。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司机此刻心情可能是愉悦的,见题鹤什么也没说,也没将音乐关上。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