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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规律。分明叫蓝滩，这一片却又徜徉在红的荫蔽里。

“还有五分钟就能到了。”康译在前头突然道。

他的声音被速度和昨夜遗留在海面的潮湿热雨所扭曲，听起来有些失真。

谢至安眯起眼睛，缩在他的身后躲避海风。十指也不自觉地握紧他的衬衫。那两团布料被手心的汗濡湿，过后大概会皱得不成样子。

在驶下蓝滩大桥时，谢至安又依着这个姿势回头望了一眼大海。

居然连帆船都是火红的。

00:21:53

Crash

康译正在路边停车。谢至安就站在他旁边，低头看他上锁。

他们周围已经没有什么学生了，偶尔几个也都是步履匆匆，往校门里赶。学校大门八点关了，他们只能从保安室进去。保安站在岗位前，头往外探，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因此显得更加铁面无情，无声给迟到的同学增加心理负担。

不过康译没有一点负担，他和几个保安简直是老朋友了，是无论迟到早退还是逃课被看到都能面不改色笑着问一声"吃了吗？"的交情。

他现在在意的是走在他右后侧的谢至安。

因为他本来以为对方一下车就会冲进学校，离自己越远越好，谢谢都不一定来得及说。没想到，谢至安就这么站在一旁等他停车、拿书包，跟在他斜后面，踩着他那可以称得上悠闲的频率，亦步亦趋。完全没有两个星期前那生怕被抓住的模样，也好像突然间就不担心迟到了。

让别人欠他人情可以，轮到自己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康译回头刚想调侃两句，就见他低垂着头，整个人缩在口罩和帽檐的阴影里。他只能望见白色棒球帽帽顶。

"你这样走路就不怕撞到东西……？"康译停下脚步，侧过身来。话还没说完，落后半步的人就差点一头撞到他的肩颈，还好已经迈出去的腿及时被收回。

"哈，我就说。"康译俯身凑近。

两人的目光相遇。

谢至安飞快地眨了两次眼睛，垂下眼睑，移开视线。表面上看不出来，他已经为这突如其来的相撞出了一身汗。后劲、喉咙、眼眶都在发烫。他现在的大脑就是一个摆设，无法处理除了呼吸以外的任何事情。

好在康译确实没看出来，他笑着将谢至安的帽子抬高一些，"走路时候得看着前面的路啊，小谢同学。"

谢至安正懵着，没把帽子重新压下来戴好，就让它翘着头。自己也还是跟在康译身后往保安室那边走。

毕竟他知道自己怂，不想一个人面对几个陌生人。他不想和任何人起冲突，最好就是不要有交集。因为如果有人看到他，他们得和彼此接触、说话，那就是一件坏事了。即使是每天上下学都见一次的学校保安，那也算陌生人。和任何一个出现在他生活里的人一样，没有名字，没有交谈，没有独特到可以用来称谓的面部符号。

他把所有负面的词语都套在自己身上，反正那就是他，也没有人告诉他不要那么做，那不是件好事。

他只是有些害怕，一直害怕。

康译跟那些保安聊得开心就是件很好的事。谢至安觉得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缩在他背后走进学校。他的思绪一半被刚才那一眼切成空白，一半又像浸泡在水里一样觉得安全。

总之是完全神游天外，都没听见那保安连着叫了好几声。

"那个同学，你也要刷卡才能进的！"

康译转身看他，又是那一副缩着肩膀仿佛要让自己整个人都钻进影子里的模样。他觉得有些好笑，直接伸手搭在男生肩膀上将人勾到身前，话还没问出口，手又很自然地往人衣服口袋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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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学生卡就被谢至安揣在兜里。

"张叔您别急，我朋友可是好同学。卡嘛，是肯定要刷的。也就昨天学习睡晚了，今天又堵车迟到，整个人才有点懵。"

保安老张乐得听他胡扯，"跟你玩得好还好同学？"

"那可不，三好学生。"康译随口应得很顺。

"行，三好学生，赶快进教室吧，别被你们班主任逮到。"老张跟他挥挥手，示意拜拜。

康译一边笑着跟保安打诨，一边帮谢至安在保安室窗口刷卡，右手手臂也就这么一直搭在男生肩上，几乎是半揽着谢至安并排走进教学楼。

半分钟过去，他才想起来思考自己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刚刚竟然这么随手又顺手。

勾肩搭背倒是没什么，他觉得他俩这样算是认识了，只是顺手就往人家兜里摸确实说不过去。康译眼睛看路，带着小同学往前走，只有手掌在对方的肩上又拍了两下。

“刚看你没什么反应，一时心急没提前打招呼就翻你口袋，你不在意吧？”

他等了两秒，没等到回答。

不是真的在意吧？

康译侧头看过去，哪想谢至安还是那副刚刚在保安室“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好像完全在凭肌肉本能跟他走路。帽子还是高高翘起，口罩底下看不清表情，但没被遮挡住的面部皮肤暴露出一片不正常的红潮，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

“你怎么了？这么紧张吗？”康译又关切又好奇，“第一次迟到？被吓怕了？”

他一连着抛出几个问句，终于把谢至安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拉了回来。

“啊……”他的喉咙里发出几声不明意味的嘟囔。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他这样子就像是要给对方讲些什么。康译也就那么耐心地站着听他小声地把句子拼整齐、说出口。

“……我不是很会……和别人交流。”他说得很小声。

康译本来想说“不用说，都看出来了”，但一瞧见那快要从脸颊蔓延到脖颈的红色就下意识没了声音。

“以及……没有在意……”

得对毛细血管好一点。全部爆裂的话，空气中都快要听到它们炸开的声音了。（^^只是这么写，真正脸红的时候不会有血管爆掉哦

“……谢谢你，刚刚，还有……刚刚。”

谢至安一直在躲避他的目光，只觉得自己这样子傻透了。他太久没和别人说话了，这几句都快叫他呼吸不过来了。

康译倒真没觉得有什么，笑着说：“你这和我交流得不是挺好的？”

“……是，是吗？”他抬头看了康译一眼，虽然还是不敢对上眼，只将目光游离在男生的侧脸和鼻尖之间。

“是啊。”康译笑起来。笑容是两边嘴角都上扬，露出白色整齐的牙齿，爽朗大方。是让人觉得绝对不会受骗的，阳光一般的，全然的肯定。

谢至安更不敢看他了，爬楼梯的时候把头埋得低，垂眼看自己的运动鞋，鞋带系得松松垮垮，蝴蝶结翅膀挂在两边。

有一侧被他踩得脏兮兮的，和裤腿那一团红色颜料一样脏。

“行嘞，进教学楼了，快回教室吧。”康译指了指二楼楼道口第一间教室，“高三一班，有事可以来找我。”

他看着谢至安那呆滞的表情，仿佛先天基因缺陷的垂耳兔子样的迟缓，没忍住又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