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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说着话。

也听不清晰言语,眼皮渐渐重了起来,咳嗽逸出唇齿,声响已是难闻,入梦难寻。

梦里寂静,宫殿里灯火摇映,可偌大房间一片冷气。

宁善双目可视后见得最多的,还是黑色。那时才明白梦也是珍贵的。夜夜难以入眠,睁眼闭眼,不过都是漆黑一片。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双耳失聪,不然为何竟听不见半点声响。无数人站在他脚下,有的打量试探他,企图讨权势富贵,有的一心畏惧,视他虎豹豺狼,全然不见那时敬他佛子模样,还有的,张着血盆大口嚼他骨肉,满口荒唐言,可他也听不见。

一身疲累,不明白怎么走到这里,高处凄寒,唤一声,得不了应答。

习惯了漆黑,习惯了寂静,习惯了一身病痛。明晓已是半截入土躯,入口再苦,也无太大区别。

下候人呈上蜜饯心惊胆颤,他也不过随意拿上一点。

是药三分毒,他这骨血里已是去不掉的苦性。都要忘了当初是有多娇贵,非至甜蜜饯备好不肯喝药。

那人也笑他:“这点儿汤药,要备上两倍蜜饯才肯喝下,我们九皇子可真是个娇娇公子。”

“罢也罢也,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让殿下瞧瞧我姜国的蜜菓,保管令殿下好好喝药,替殿下分忧解难。”

想着念着,南地的蜜菓该是如何模样?

怎道是,娇娇公子不娇娇,当时日后无日后。

清早一碗白粥,徐太医这次的汤药倒要令人舒心不少,只是固本培元。

连里看着他家殿下喝完那碗汤药,瞅见那红木食盒,挠了挠自己脑袋:“殿下,都怪我贪嘴,把那蜜菓吃完了,不过蜜饯还有些。”

“无妨。”宁善吃完一个蜜饯,喉头微动:“待会儿我想出去走走。”

虽是边地,稍远了交战之处,城内安居乐业,也还是一片热闹景象。街边摊贩叫卖,稚童打闹,男女老少,自得其乐。

宁善披着茶色皮裘,青丝半束,缓步穿行。连里跟在身旁,手上还拿着一串糖果子。

“殿下,这糖果子和王城的长得还不大一样,要不要试试?”说完还没等宁善回答,又突然想到,“说起来,昨晚二皇子和姜国世子一起吃饭,殿下昨夜生病,不知道桌上饭菜如何不同?”

宁善停下步子,开口道:“昨晚?”

“对呀。”连里咬了一口那糖果子,甜得腻人,心想,还是不如姜国那蜜菓,回去可得让厨子学着做做。

宁善走得慢,一身气度,人群里也显眼。

自家店门口招揽生意的伙计一看他就两眼放光,声音响亮,要得就是吸引人。

“这位公子,要不要来我们店里瞧瞧!刚巧儿也来了位公子,正听着戏呢。今儿个演的保准好看!”

堂内坐了不少人,小二引他们寻了位置,上了茶水。

宁善捧着一杯热茶,听见台上戏文,演的是宁朝开国,将士卸甲归田,拜了天子,正演到归家,将至结尾。

“少小离家十二载,不知父母妻儿今何在。快马加鞭盼归乡,不求功名望团圆。”

“村头稚童数鸭声,有女浣衣改新颜。老大回家情更怯,青丝白发相顾咽。”

“村尾荒坟野草食,风声寂寂催人去。不记吾名记汝名,少时春枝今难遇。”

少时春枝,今难遇。

一个晃神,茶杯从指尖滑落。

一戏未终,连里叹着气,心道这哪是个好听戏,无意转头,眼神扫过,瞧见一个月白身影行至桌前。

宁善正打算扶起那杯子,手中却覆上一方手帕。另一副躯体的温度悄然贴近,带着他熟悉的淡淡梵香,又缠绕着另一股朦胧香气,如烟似岚。

“茶水滚烫,殿下小心。”一只手扶起他僵住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擦拭着水渍,十成十地细致,仿佛手上的是什么金贵珍宝。

手腕上泛起红来,又好像是察觉了滚烫目光,那红晕染开一片。

宁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像是听见一声淡淡的无奈的叹息。一丝凉气拂过手腕。

“你……”

面前人应是在笑,宁善听见梦里千般流转的声音,字字落珠。

“殿下,吾名姜题。”

6

这世间天地广阔,宁善自幼便知。

他也并非天生目盲,还记不大清事的年纪,母妃因早产身体不好,他也天生不足,极少见面。那时连里兄弟还未被选至他身侧,无甚有趣事。

龙生九子,他便是第九个,也没有比他还小的弟弟妹妹,又因那佛子称谓,身边人敬他护他,但竟难寻一称心玩伴。

宫廷繁复,他极爱偷偷跑到几个年长皇子的书堂外,贴着墙角听夫子讲学。夫子是个古板老头,圣贤书讲得严正,九州大地没有穷尽,今日漠北,明日江南,他总是听着听着就蹲下去看园里的花。

花红欲燃,叶绿欲滴。

那时宁善想着,日后要去看看南地的花,是不是比这还要红上几分?

不过在那之后,他似乎再也没见过那般生机景象。

而上辈子出使祈福,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离开王城。那时心情虽也为前线怀忧,但也免不了有几分期盼。

——南方边地,或许空气更为润泽,虽见不了花红,也可嗅一嗅花香。

可却全非想象模样。

南方边地又如何?那风仍旧寒得透骨,黄沙不减,夜里夹着雪,能夺半条命。

边疆寸土藏血,尸骨一并留下,侥幸留命,回乡也是旧人难寻。

戏台上演尽了边疆血泪,却凑了个所谓团圆结局。

结发妻子入荒坟,归人旧人换新人。世间平常事,好不一出归乡戏。

上辈子是如何光景?

同一台戏,两处邻桌。

那人坐在旁处,和随行人说话,全然没有注意自己。

而这一世,台上戏未尽,人竟已坐到了身边。

“昨日夜里二皇子作宴,没能看见殿下。听闻殿下还在吃药,身体可有好些?”面前人收了手帕,坐得似乎有些近了,话里似是真切挂心。

宁善喉结微动,竟觉得口中干涩,不知如何开口。那唇齿微张,轻颤着回道:“已无大碍,劳烦挂念。”

一副虚弱躯体因过大的惊喜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宁善拢起手掌,努力藏起自己异常的反应,手足无措起来,也因此没有注意到灼灼目光正一寸寸抚过他皮肉。

“无碍就好。”身边人抬起茶壶,水流潺潺。

水流声止,宁善心思已早不在那戏台上,指尖触上另一温凉皮肤,茶杯被交还手中。

“凉了凉,应当已可以入口。”

宁善僵着手,端着那杯子,一时竟舍不得入口:“多谢世子。”

面前人在笑,开口是玩笑语气:“殿下怕不是将我忘了,狐裘还留在我这里,怎能让殿下说谢?”

有话滚过舌尖,宁善微微张口,又是另一番话,道:“原来那夜,竟是世子。”

“看来,我与殿下颇有缘分啊。”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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