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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卫叫他穿盔带甲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否则羽林卫不会如此慎重。

谢明灼斜靠椅背,单手支颐,说:“单凭这个,安王就狗急跳墙暗杀你?他没有这么蠢。”

“可这都是事实啊!”章皋急赤白脸,“他们真的想杀人灭口!肉油饼是给我吃的,谢霁喜欢吃肉油饼,我当初附和他,谎称自己也喜欢,他信以为真,所以想用肉油饼毒死我!”

谢明灼陷入沉思,殿内鸦雀无声,只听见烛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章皋死死握拳,牙关紧咬,剧烈的心跳声涌入耳膜,一下又一下,仿若沉重的鼓槌,敲得他几欲肝胆俱裂。

如果皇帝和公主不信,诬告亲王的罪名足以叫他死上一百遍。

他不禁张大嘴巴呼吸,惶恐等着最后的审判。

头顶终于传来清越的声音:“你让小厮去威胁谢霁,如何说的,一字不错地复述出来。”

章皋连忙回答:“我让小厮转告谢霁,如果不想安王府的秘密传出去,就保我一条命。”

“就这?”

“就这。”

谢明灼蓦地一笑:“我明白了。”

安王或许是真的心虚,但他心虚的绝非所谓的卖官鬻爵和贪墨宗室俸禄。

章皋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却恰好真正威胁到了安王。

他不知道章皋到底知道多少秘密,所以才迫不及待杀人灭口。

如此急不可耐,说明他藏起来的秘密,足以叫他万劫不复。

而能让一个亲王万劫不复的,无非只有一个——谋反。

“荣安,你明白什么了?”谢长锋依旧茫然。

目前只是推测,谢明灼没有证据,且尚有外人在此,她没有明说,只道:“宗人府掌管皇族事务,宗室的俸禄也从宗人府过手,如果安王当真贪墨,对其他宗室不公,还有卖官一事……不论如何,都必须要查清楚。”

谢长锋点头:“你说得对。”

“那就即刻召安王入宫。”

“啊?”谢长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马上吩咐吴山青,“速去叫安王进宫。”

谢明灼接了一句:“章皋今夜面圣之事,我不希望再多一个人知道。”

吴山青哪敢嚼皇室的舌根?

他连声发誓,得了允许匆忙退下,迈出殿门,才惶然擦拭额角的冷汗。

等待安王进宫的期间,白日被派出去的姜晴正好回宫复命。

谢长锋有些困乏,先去内殿小憩。

“跟上了?”谢明灼问。

姜晴颔首:“殿下神机妙算,卑职白天在章府到宫城的必经之路上,找到了最佳射击点,等羽林卫悄悄向外透露章皋要面圣的事情后,卑职藏身附近,入夜后果真等到了杀手。杀手射完一箭后撤离,卑职一路跟踪,发现他潜入了安王府。”

竟真的是安王府。

如果真是安王要谋反,他凭什么?

掌管宗人府说得好听,其实不得参与朝政,并无多少实权。

他靠什么收拢朝中势力?又如何豢养兵马?

单靠钱财收买的官员,如易碎的泡沫,一戳就破;他被“困”在京城,又怎么训练和掌控军队?

“殿下,杨指挥使求见。”冯采玉在外禀报。

谢明灼立刻收敛心神,“进来。”

杨云开携一身寒气进了屋子,半跪于地行完礼,呈上两封情报。

一封关于河南都指挥使宗震,言他护送粮食回到开封后,立刻遵行朝廷政令,先在卫所屯地实施刈麦计划,等军户得到切实的奖励粮后,一些还在观望的农户不免心动。

当率先尝试的农户果真得了奖励粮,以及免除今年农税后,消息涟漪般向外扩散。

大多数人是愿意听从朝廷政令的。

反正每年交完税后粮食也剩不了多少,早点割完,能拿奖励粮不说,已经成熟的麦子全都可以自己留下,没有成熟的当做青储饲料卖掉,也能拿到一笔钱。

何乐而不为?

也有一部分固执的百姓,在宗震的强势威压下,不得不参与刈麦计划。

总而言之,刈麦计划还算顺利。

她觉得宗震这人很有趣,在其他人口中,他是个不畏强权、坚持自我的人,可在这封密报里,他却表现得极其顺从——

并非是说顺从不好,而是面对兵部“有理有据”的裁兵指令他不遵守,对朝廷提前刈麦的“荒唐”政令却严格执行,不管怎么看,都很有意思。

她问:“河南眼下气候如何?”

锦衣卫的情报相当全面,杨云开答得毫不犹豫:“据传气候不同寻常,寒意一日高过一日,但每日晴朗无云,大多数人并未放在心上。”

“嗯。”谢明灼心下明了。

擅长领兵作战的人,对天时地利足够敏锐和警觉,或许宗震是从越发寒冷的天气里窥出一丝不妙,这才能理解并遵从朝廷政令。

她翻开第二封,神情蓦地一凝。

锦衣卫跟踪故意被放跑的抢粮“山匪”,一路南下,出了河南境,但在踏上湖广地界后,竟然跟丢了。

*

“跟丢了?”宗震大口嗦着碗里的烩面,含糊不清道。

他派出的是军中最擅长追踪的斥候,跟踪一个不入流的“山匪”也能折戟?

斥候当即请罪:“属下疏忽大意,甘愿受罚!”

宗震咕噜咕噜喝完面汤,手背一抹嘴,说:“在哪儿跟丢的?”

“应山附近。”

“怎么跟丢的?”他生得高大挺拔,站起身来压迫感十足。

斥候愈发谨慎:“一个迎亲的队伍突然拦住属下的去路,等属下过去,人已不见了。”

“去领二十军棍。”

“是!”

“都台大人,”门房疾步而来,“监察御史说要见您,已经在正厅候着了。”

宗震哈哈一笑:“前几日忙着收麦子,一直没工夫,今儿可算是能见到了。”

他阔步走到正厅,见到背对着他的青年,脸上满是喜意。

“敛哥儿,你来这么多天,怎么没到家里见你姑母?就算我不在家……”

陆敛转过身,作揖打断他:“下官见过都台大人。”

“你这……”宗震浓眉蹙起。

陆敛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都台大人找回被劫粮食,又严格执行刈麦计划,如今已见成效,乃大功一件,下官定会如实上表朝廷。”

“为君分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陆御史言重了。”宗震也随之改了态度,“请坐。来人,看茶。”

陆敛:“不必了,下官说几句话就走。”

“你说。”宗震大马金刀坐下。

陆敛神情严肃:“据下官所知,宗都台半年内共剿匪三十余次,按理说河南境内应该再无匪患之忧,可为何这山匪屡剿不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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