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2




李筹看着对方,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意有所指地道:“大司马放宽心,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董淳峰没作声,也未睁眼看他。

心底在迅速抉择,董家与怀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董家此劫难逃,唯有揽下所有罪责,方能最大程度上保住怀王,这样待到日后怀王登基,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

元后寝陵并不在皇陵中,而是位于云山深处的静谧洼谷间,远离尘世喧嚣。

马车缓缓驶在山道上,周边鸟雀的轻声鸣啾清晰可闻。

车厢里,谢清砚一身青色湖绸道袍,他极少穿浅色衣裳,如今浑身上下散发着威严冷冽,生人勿近的气息。

檀禾早前便从冯公公口中得知,今日是殿下母亲的忌日。

她软软的伸手,朝谢清砚放置在腿上的大掌握去。

温凉的触感袭上,包裹住,谢清砚反手握住。

他知道檀禾喜欢用肢体相触去安慰人。

谢清砚紧了紧手中的柔荑,定定地和身旁少女对望着,指腹摩挲她软嫩的手心:“我其实不伤心,活着于我母后而言是折磨。”

谢清砚永远都记得那一日,风雨黄昏后,他推开殿门——袅袅升空的香烟里,母后一身素衣静坐在窗下,刺目的鲜血染红了她衣裙,地砖上蜿蜒着血液。

许是听见动静,她偏过苍白的面容,无力扯起嘴角,朝他歉然:“吓到你了。”

“儿臣去叫医者来。”

他死死咬紧牙关,稳住心神,可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惧意。

他害怕失去母后。

“来不及了,过来陪母后说说吧。”母后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谢清砚像失去了所有意识,浑浑噩噩地越过那只正在冒烟的兽首熏炉,向母后走去,径直跪在她身侧。

他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她衣袖掩映下汩汩冒血的手腕。

母后抬起莹洁如玉的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的头顶。

她眼中染上了一层薄薄泪光,轻声说。

“不必伤感,这远比不上这些年我心中的痛楚。我清楚自己陷入了无边死境当中,一切罪因皆在我,人命太重,唯有将那千千万万人命背负在身,求佛普渡,方能抵消一二。”

“可却无佛能渡我……”

“如今这世上,我唯一歉疚不舍的便是你。可我实在难以再熬下去了……望我儿能原谅我。”

她声息渐微小,谢清砚闭上眼,却掩不住缓缓滑下的眼泪。

檀禾见殿下似乎在出神中,她垂下眼睫,殿下的母亲就如同她师父般。

后期冥霜与蛊毒锉磨着她的躯体,让她痛不欲生,几欲求死。

可每一次意识清醒时,师父都会揽抱着她,气若游丝:“还是想再陪陪阿禾。”

檀禾知道,若不是还有她,师父或许早已自戕离世了。

因而在师父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檀禾反而如释重负,她没有哭,只一遍遍用腮颊蹭师父冰冷凹陷的脸,更像是在劝慰自己。

? 如?您?访?问?的?网?址?F?a?b?u?Y?e?不?是????????ω???n?????????5???c?ō???则?为?山?寨?站?点

她不断告诉自己,师父终于不用再受这些如煎的剧痛了。

马车嘎吱停在顺陵前的山道处。

青山绿水掩映间,顺陵静静屹立在此,初夏时节漫山遍野尽是芳草野花。

并无皇家那般诸多繁复的仪式,她不喜那些。

谢清砚只当寻常百姓扫墓一般,站在母亲墓前,燃烛焚香,檀禾跟着他一道。

一行人礼祭毕,未做多留打扰,转身下山去。

冯荣禄素来不会在皇后墓碑前哭哭啼啼,只挑拣着喜事告知。

待出了陵,冯荣禄眼眶发热,吸了吸鼻子,不由感慨地嘀咕:“等再过几年将小主子带来,娘娘在天上定然十分高兴。”

他声音极小,但谢清砚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脚下步伐一顿。

小主子……冯荣禄倒真是会想。

日落黄昏,下山的途中,正见道上又停了辆古朴素简的马车。

仆从扶着一个清癯瘦高的老人走下马车。

在看见迎面走来的一行人时,不由得脸色一变,浑浊的双目中有泪光闪动。

他拄着拐颤巍巍走上前,一手撩袍便要下跪。

嘴里恭敬唤声:“臣元宗参见殿下。”

第33章

古稀之年的老人两鬓斑斑,垂暮萧瑟,整衣下拜行礼的动作看得人心惊。

两膝将要挨地之时,谢清砚皱起眉:“外祖父平身罢,不必这般拘礼。”

话落,冯荣禄赶紧上前去将元宗搀扶起身:“元公年纪大了,身体为要,还是好好站说着说话。”

“老臣谢过殿下。”元宗嘴唇轻颤,通红的浊目难掩泪意。

他知道太子对他这个外祖父是有怨的。

毕竟是他,亲手将一双儿女和元家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他当年执意跟随谢承铭,妄为从龙之臣,可却不曾想会落得这般境地。

元家的确上对了船,却也在危船靠岸之际,被死死摁进了激流汹涌的水底,难以翻身。

这些年死的死,散的散,元家大房只剩下了他这一把老骨头苟活在世。

今日是女儿忌日,忆起他不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一生,元宗不免抬袖掩泪。

不知是否错觉,元宗觉得太子眉宇间少了往日的阴郁沉戾,倒是添了几分和煦明朗。

他踯躅许久,望向太子的目光中,既有悔恨,也有担忧:“殿下近来头疾如何?”

太子自小便有怪异头疾缠身,元宗见过他发作起来犹如被无尽痛苦撕咬的模样。

谢清砚低沉道:“已无碍,多谢外祖父关心。”

因母后的缘故,他的确对外祖父没多少感情,只做寻常长辈相待。

元宗闻言不由激动着声:“那便好,那便好。”

正说着,太子后方传来一声轻柔灵越之声。

“殿下,你瞧我捉到了什么。”

檀禾方才见草地里有株绞股蓝,不由得心生动念,黄雀便跟随着她挖了去,竟在枝叶间还发现卧了不少虫子。

在她靠近之际,谢清砚垂眸看去,面上是平静带笑的模样。

檀禾仿佛献宝般,露出指缝神神秘秘:“是萤火虫,捉回去今晚挂在床头——”

话未说完,她才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人。

檀禾抬眸好奇望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也正在诧异地瞧着她打量。

这一刻,元宗不免讶然,素来冷硬的太子竟也会有如此柔情外露。

想来她便是簪瑶口中那位太子心心念念的美人。

“外祖父,外孙先行告退。”

直到一声冷淡的语调响起,元宗才蓦然能觉出自己失态,很快定下神来。

他慢慢躬身:“诶,殿下慢走。”

他被仆从扶着,颤颤回身凝眸望去。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