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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在那……金玉之山旁。”

慧德闻言,皱纹横生而多层的眼帘垂下来,默了许久,不曾说话。

堂内其余三人齐齐沉默,唯有慧德,慢条斯

理地将经书又翻过一页。

帘内,一阵风来,吹得墙上那幅杨柳观音飘起些许,卷轴磕在墙上,一阵嗑托嗑托的响声。

……她竟差点就着了这老和尚的道。

南琼霜心有余悸。

“怀瑾做山上少掌门这七年来,素来大局为重、不徇私情;李玄白这小子,更是我爱徒中的爱徒。”慧德终于开口,缓缓道,“既然少掌门和李玄白这小子都这样说,那么,逝水牢,免了也罢。”

“谢过师叔。”顾止行礼,“不过,晚辈今日来菩提阁,实则还有些事欲与师叔商讨。”

“你说。”慧德铺开一张宣纸,提笔抄经。

“山上机关有些早已年久失修,时有弟子误入,伤及无辜。晚辈申请自星辰阁关闭废弃机关,尚在使用的机关,则在旁边加设碑碣,以为警示。”

慧德摇头,叹道,“这些事情,山上不是没想过。然而机关依山而建,有些已经过了百年,贸然关闭,怕反而改了山貌,酿成大祸。至于加设碑碣……山上的规矩,你不是不懂。”

顾止将头恭谨垂下:“晚辈懂得,但百年来,死在机关中的人不计其数。松月师祖定下《山律》之时,已是三百年前,机关兴建不久。时至今日,许多机关已经朽坏,因此或许也是时候调整一二了。”

慧德:“老朽年岁大了,这些事情,早已没有精力去管。你既有这个意思,不妨趁诸位长老这几日仍在山上,再同长老们商议讨论。如有必要,便再开一次山内大会。”

顾止:“多谢师叔允准。”

“不过,老朽仍有两件事,需吩咐下去。”

“首先,李玄白这小子屡教不改,将主意几次三番打到山内灵物上,着实不该。倘若不罚,众人未免要疑心我徇私枉法、纵容偏袒。”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处,点了点李玄白,道,“因此,你小子,回去定心瀑下入定三日。”

说是三日,实则去瀑布底下在葛端先生那里点个卯便是,这种罚李玄白挨得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于是浅浅颔首。

“还有一件事,是对我们少掌门的。”

顾止恭敬垂首听命。

“怀瑾,也快到及冠之年了。不过领着山内少掌门的职务,日日关在山上不得闲。这样下去,倒怕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

“你父亲闭关之前,曾嘱托我代为照顾,有什么事,替你做个主。如今看着你日日在山上耽误下去,怕等你父亲出关时,见你仍未娶妻,会怪罪于我。”

慧德垂着眼眸,仿佛漫不经心道,“过些日子,下山去相看几家姑娘吧。”

“……师叔。”顾止猝然抬了眼,话未及出口,宋瑶洁已经惊道:“师父!”

慧德依旧耷拉着松垂的眼帘,平静无波地将经书翻过一页。

李玄白不觉笑出了声:“少掌门要娶妻啦?”回身看了南琼霜一眼,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

南琼霜可笑不出来。

娶妻?

她原本在山上不过仅剩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些日子,同他猜来猜去,始终不能确定他的心意。

连如何继续留在山上都不知道,结果一夜之间,他要下山娶妻了。

她在心中冷笑起来。

一个多月了,玩弄人心这么些年,从未有人在她裙摆下,负隅顽抗至今的。

遇见这么个克制寡欲的主,算她南琼霜倒霉。

不过,还有一件事,她心中略微奇怪。

宋瑶洁的心思,连她这个在山上待了不过月余的人都看在眼里,慧德那样的人精,不可能猜不出来。

她在山中地位那样高,又是慧德的入室弟子,近水楼台,没理由不先得月,慧德为何不将宋瑶洁指给顾止?

她心里思忖着,悄悄抬起眼来,往珠帘内打量。

却径直撞入一双清泉般的眸子。

顾止。

那一眼,如雪片一般,仓促又苍白,同她目光交错一瞬,便移走了。

她心里突地一下。

珠帘里头,慧德继续悠悠道,“怀瑾的年纪,其实也早该下山相看了。不过肩上担子太重,在这山上,一耽误,就耽误了好几年。眼下,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顾止垂首,“师叔,晚辈这些日子潜心练功,加之山上事务繁杂,实在脱不开身下山。这些事情,不如先缓一缓,等父亲出关,再做定夺。”

“等掌门出关?掌门闭关已有数年之久,你还能再等上几年?”慧德手一挥,绛红色的衣袖掠过微黄的宣纸:

“我早知你这孩子,提起这事便不爱听。讲句实话罢,若不是想着马上要你下山相看,当日你强开化龙潭,老朽压根不会点这个头。”

南琼霜闻言,错愕抬起脸来。

这话怎么说的……好像为了救她,顾止曾不惜忤逆慧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般。

每次问他,是如何救她出来的,他不是都轻描淡写着揭过吗?

菩提阁内,站在珠帘外、挡在李玄白和她身前的顾止,一言不发,沉默了至少一刻钟。

一刻钟后,燃着的佛香扑落一截灰败的余烬,身影如雪般沉默而清冷的人,缓缓地,点了头。

他道:“强开化龙潭,是晚辈之过,晚辈知错。”

“既如此,我择日下山吧。”

第40章

师叔素来不喜他,待他严苛至极,结果当日竟点头应允他召开山内大会,此事连顾止自己,都觉得有蹊跷。

直到今日,菩提阁内。

他方知当日师叔为何允准。

原来是为逼他下山娶妻。

其实此前,师叔也曾明里暗里提过,希望他早日下山相看,特别是去衡山,同衡山派掌门之女彼此认识了解。——师叔之母便出自衡山派,是想用他这天山少掌门的身份,光荣母家,亲上加亲。

他对那传闻中不可一世的衡大小姐没兴趣,因此此事就耽误下来。

后来,师叔也几次三番提过,见他着实一心扑在山内公务和自己一身武功上,也就不便再提。

如今,却是刚好拿捏住他破戒救人的错处,叫他不得不听从。

他行过了礼,直起身来,一时只觉今日实在疲乏难熬无比,简直支撑不住,于是应了师叔,便转过身来,打算出去。

慧德却又开了口。

“久久不应,匆匆便走,少掌门可是心中有怨?”

他止住了步,未回过身,只吐出两个字:

“不敢。”

“既如此,加罚二十鞭。”慧德揪着毛笔尖的分叉。

顾止脚步倏地顿住。

下一秒,礼貌如常地回身行礼,平静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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