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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个吧。”遥岚道。

“好嘞。”堂倌喜笑颜开,比过了年还喜庆。

两人在雅间坐定,等带路堂倌笑呵呵地走了,兰绬才幽幽地说了自出瑞光寺以来的第一句话。

“真是有钱。”

遥岚将指间的木环摘下,轻轻放在桌子上,兰绬的身影又晃晃悠悠地凝了出来。

“有点不方便。”她眯着眼打量自己,“这位公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做个身体?”

“好。”遥岚从善如流,幻化出一张厚厚的皮纸,白皙的十指一翻,折出了一个憨憨的小纸人。然后,他将指环拿起来,套在了纸人的手上。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是上菜的堂倌到了。得了应允,他推开门,带着身后一众端菜的年轻侍女进了屋。

他一抬头,却见除了方才进来的两位贵公子,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位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的红衣女郎,正支着长腿摆弄自己左手食指上的一枚黑色指环。

堂倌十分识趣,没有多嘴,尽职尽责地为他们介绍完招牌菜式,就退了出去。

等二人回过头来,见到兰绬正靠在桌边,仰着头往口中灌酒。

逝川垂眸,扫了一眼腰间,果然已是空空如也。

“……”

“兰将军说的不方便,原是指的这个?”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兰绬。

兰绬用手背抹了抹唇,将金壶放在桌上,挑衅似的扬了扬眉梢:“如何?”

逝川嗤笑了一声。

兰绬没再管他,又弯下腰,伸着手去够桌上的炙羊肉。

“且慢!”遥岚及时地制止了她,“将军,你的身体本质是纸,虽能摸到外物,但不能真的吃进去。”

兰绬闻言,眼神暗了暗,有些失落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指向了桌上的鎏金壶:“为什么那个可以?”

“在下的一些小把戏,手脚动在了壶上。”逝川懒懒地支着头,“若是喜欢,便送与将军了。”

能看不能吃……

兰绬有些心塞地抿了抿唇:“我说小鬼,你那手脚就不能也动在盘子上吗?”

逝川一下子愣住了:“你叫我什么?”

兰绬莫名地偏了偏头:“怎么,不对吗?”

兰绬能看出逝川是鬼,但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年纪,她只是觉得,这世上年龄比她还要大的鬼,应当是比较少见,所以这一声小鬼,她真不是故意要嘲讽逝川。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逝川和遥岚一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其实严格算算,她好像……还真没叫错。

眨眼间,心塞的换成了逝川。

他望着面前满桌子的美酒好菜,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而后冷冷地笑了一声,朝兰绬伸出了手。

“酒壶还我。”

遥岚不知怎的,在他脸上看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兰绬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点不能吃饭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她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并且笑得很响亮。

笑毕,她左手叉腰,身子微微前倾,拿着金壶冲着坐在位子上的逝川晃了晃:“送本将军了,你刚刚说的。”

逝川的表情冷得吓人。

正在此时,只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弦声,如雷般的掌声和叫好紧跟着响起,应是方才讲的那段评书结束了。兰绬推开了雅间里向外的窗子,探头看了一眼。

这雅间果然如堂倌所说是最好的位置,从此处望去,台上场景尽收眼底,连那说书人长了几根胡子都能数得出。

兰绬顿时将逗弄的逝川的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抱臂往窗棂上一靠,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倒是要听听,我和她,到底怎么个姐妹情深法。”

第64章 金兰篇(六)姊妹

“且说那东丘,在未成为地名之前,乃是一个古国。想当年,东丘古国末期,出了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两位女子……”

“而她们的传奇,便要从那子桑氏流落街头说起……”

兰绬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较同村的孩子们高出一截了,女孩们笑她粗俗,男孩们嘲她狂妄,都不肯亲近她。因此,幼时的兰绬过得像一只离群的小兽,常常在角落里独自徘徊。

她常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但并不是真的不在意。

这天,她如常般一个人走在回家的那条小路上,却偶然发现,路边似乎躺着个人。

她被吸引了目光,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拨开了草丛。

一个女孩安静地躺在那里,双眸紧闭,半人高的野草温柔地替她遮掩着头顶的烈阳。灰尘和泥土沾在她的脸上,却依然无法遮住她清丽脱俗的面容。

明珠蒙尘。

兰绬微微睁大了眼。

她叫了女孩两声,又轻轻地推了推她。女孩的眉头皱了一下,却并没有睁开眼。

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思考,兰绬就将她搀起来,半背半抱地带回了家去。

那女孩和兰绬差不多高,身上套着件大了一圈的破旧衣裳,明显不是她的尺寸。拉扯间,她打着补丁的宽大袖口滑上去了一点,依稀漏出了她里面纯白的衣袂。

兰绬从没见过这种料子,但从色泽和细腻程度来看,那一定是极好的东西。

她把她的外衣向下拉了拉,遮住她的袖口,快步向家里走去。

第二天,女孩醒了,母亲问她的名字,她说她叫筠。

于是大家便都叫她阿筠。

阿筠的性子比兰绬还要孤僻,常常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并且,她和兰绬不一样,兰绬是受人排斥,而她,似乎只是单纯地喜欢一个人待着。

兰绬曾缠着她,问她的名字是哪个“筠”字,阿筠便坐在院子里,拿着根短短的树枝,一笔一画地写给她看。

兰绬十分惊讶,她竟然会写字,而这个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认字的人。

兰绬学了一个下午,却怎么都学不会,阿筠叹了口气。

“筠字太复杂了,”她垂着眼眸,淡淡地说,“我教你一个简单的吧。”

于是,她在地上划了几笔,笔触锋利,写了个极漂亮的“兰”字。

“这是你的姓氏。”阿筠说。

兰绬盯着那字,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接过阿筠递给她的树枝,在后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个“筠”。

她写完,抬起头来,朝着阿筠灿烂地笑了。

阿筠愣了愣,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嗯。”她说,“兰筠。”

自那日之后,兰绬就多了个姐姐。

她常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她非常开心。

阿筠不爱出门,只要兰绬愿意,就可以随时见到她。她教她写字,念书,也教她许多爹娘不知道的道理。

兰绬知道,在流落到这里之前,阿筠一定是一个顶富贵人家的小姐,否则不会被培养出如此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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