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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后的这段路需要步行。马路笔直,同一排排整齐的白杨树一般,斜投下阴影,罩在奉颐沉静的脸上。

快抵达终点时,天地间平白无故起了一阵风。

那风不冷不热,不惊不燥,绿的白杨树叶被吹得哗哗声响。

这么久不回这里,墓碑却干干净净,没有蛛网,没有灰尘。

真如张乘舟所说,秦净秋每年都会来扫墓。

奉颐将那束花摆放在西烛碑前。

温热手指划过冰凉的墓碑,蹲视良久。

西烛不喜欢死气沉沉的介绍,所以她的墓碑上,只提了两排简简单单,却分外趣味的字——

【何西烛】

【天堂有我更热闹来看我记得带点果冻】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早就不想哭了。

奉颐正对着墓碑坐下来,笑道:“何西烛,姑娘我回来了。”

百年风息降临。

神话故事里说风是盘古的呼吸,可奉颐觉得不是。

那明明是西烛的拥抱。

她将相机放在碑前,按下播放键,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放着她当日在上海外滩录的视频。

“四月,雨夜。何西烛,这是你最想来的上海……不过你要记得多带点外套,这里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

女孩子都爱叫嚣自己永远十八,而西烛却真的永远十八。

十八岁的女孩子,还没走出这个城市,没见过上海的风景,也没吃过扬州以外的其他美食。

奉颐点了点墓碑,说:“还不知道我这些年干嘛了吧?我转行了,还见李蒙禧了。手机上发给你了呀。”

李蒙禧人特别好,你没看走眼。

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再见的,真想拉着你一起。

我有男朋友了,这么称呼那位着实有点儿奇怪,但管他呢,反正你就是小丈母娘。

何西烛,你说你要是还活着,咱俩现在得多快乐啊?

那天奉颐在西烛旁边待到夕阳西下,同西烛讲了许多这些年的遭遇。那些遭遇或愉悦或悲伤,都不过是人间常态事。

天快黑的时候,她估摸着也该回了,于是郑重地俯身,去抱了抱西烛,这个她挚友的墓碑。

然后起身离去。

回程的路比去时更快,奉颐落家后,在奶奶家中又待了一夜,第二天便动身回了扬州。

扬州市里繁闹依旧。

奉颐斟酌很久,还是没去看那个小傻子。

小傻子应该都快忘了他们这些人了,上次院长打电话来,还说小傻子现在吃好睡好,除了偶尔梦里会哭着叫“西烛”,其余倒没什么异样。

奉颐知道院长有许多隐晦的话没说齐全。

就比如小傻子以为自己寄居在别人家,还在等着爸爸妈妈,或者西烛来接他回家。

奉颐对这个小傻子没太多印象,只记得她曾经同西烛相约出门时,西烛后面总要跟着个小尾巴,急切切地追出来,大声喊:西烛西烛!你等等我啊!

西烛不喜欢那个家,更不喜欢她这个弟弟。可不知是不是血脉吸引,小傻子却格外爱粘着西烛。

直到如今也是。

奉颐买了第二天的机票。

当晚收拾行李时,秦净秋给她塞了好些东西,有她最爱吃的蜜枣,黏糊糊的口袋沾了一手。奉颐说不要,秦净秋却执拗地塞进她行李箱。

“以后每年都回来吧。”秦净秋说,“老这么不回来也不是办法。外面漂泊的人,哪能没有根呢?”

奉颐将最后那句话回味了很久,点了点头,说好。

六七年的嘴硬与僵局,就这么冰雪消融。

这趟扬州总共没去一周,却仿佛解决了许多事。

奉颐在飞机上将倪知呈发来的最终剧本梳理了一遍,构思更加完整,剧情愈发饱满。

这是她业务能力与口碑逆转后,接拍的第一部 戏。是她角色的突破,但会是她事业的转折吗?

这个想法莫名其妙地在她脑海中成型。

如今小有流量,距离常师新的计划,却还差一个大爆的时机。可拍了这些年的戏,奉颐也明白一个道理:大红靠命,有时候真心求,却几乎求不得。

奉颐一回北京程云筝就联系上了她。

程云筝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又拉拢了好几个投资人,其中包括先前合作过的于大东。

于大东看好这部,但态度相对保守。

毕竟这班底阵容瞧来瞧去也觉得不大靠谱,学建筑的导演、酒吧兼职的男主、口碑争议激烈的女主……这组合,说难听点儿,就是乌合之众。

这样的阵容即使能火,也不过小圈内火一把,极难出圈大爆。于大东圈内混迹多年的老狐狸,自然不可能见一次就倾情投注。

可程云筝却笃定了倪知呈,拿定主意后誓不回头。胆儿大到于大东这样资深的制片人也开始笑自己是不是被经验主义裹挟了去,竟还不如一个年轻人更果断有魄力。

时间过得很快,快开机的那几天,奉颐准备周全后,便要提前进组。

这次开拍地在青岛,奉颐怕吃不惯那边的东西,备了好些小零食在行李箱里。

宁蒗前段时间跟着她受了气,放了个假回来,精气神却好了大半。

喜怒分明的姑娘一边帮忙收拾她的行李,一边同她聊天:“刚毕业的时候我入这行,虽然也听过这圈子里坏人多,但我还是没想到,人竟然能坏到这种程度。我们只是想喝口水唉!”

奉颐将护肤品顺次放入箱中,默了声,没敢告诉宁蒗: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犹豫着要不要带点儿褪黑素调整作息,这剧组生活有一夜没一夜,她这狗一样的睡眠质量恐怕会更烂了。

宁蒗的惊呼却在下一刻蓦然传来。

奉颐抬头,看见宁蒗手中捧着一个丝绒盒子,盒子开敞,暴露出里面的那颗绿色钻石。

“我头一次见这么大颗的裸钻!”宁蒗没见过世面一般,“奉颐,这是谁送的?赵总吗?”

好像也只能是他这么大手笔了。

奉颐没否认。

只是见到这颗钻石,才忽然想起他从扬州离开时,对她的嘱咐。

要去找他。

可奉颐回了北京就没个歇息的时候,又哪里能抽出精力与时间联系他?

她拿过那颗钻石,想起那个在湖畔的潮湿迷离的吻。

还有那句未出口的,却心知肚明的话。

握着钻石盒子的手倏而一转,将其放在桌上后,扭头去找手机,迅速翻出与他的对话框。

没等到她那通电话主动过去,他的消息反倒先一步进了来。

金主bb:【回来了?】

奉颐盯着那条消息,这次却心有灵犀一般,快步走到窗边。

出租屋外一场小雨忽至。

忙乱不堪的生活被风雨掀开了里层的闷热。

她果然看见了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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