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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

“你要是来了,不要按铃,就从侧边花园进来,我带你去找他。好吗?”

(三十)

车子里静了片刻,江惟不容置疑地开口说:“我再说一次,他的事,别找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

前方的绿灯亮了,车辆缓缓移动了起来,江惟的心口却愈发堵着。

他眼神空洞地跟着前面的车,往前开,觉得安思意大概是老天派来害死他的,在他身边就没让他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这是一条直行道,按理来说,江惟往前开,再过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家,疲惫万分地躺下来,安思意的死活都和他没关系。

可路面上虚线消失的前一秒,他鬼使神差地开进了旁边的左转车道。

附近的车辆有因为他的突然插队降下车窗来骂,江惟自己也在车里低骂了一声,随后迅速掉了头,往市郊的,他曾经再也不想去的蒋宅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九章

(三十一)

江惟把车停在路口,朝亮着灯的蒋宅看了一眼,往侧边花园的方向走的时候,给安思意的号码发去了消息。

“我到了。”

电话很快打了回来,是刚才的女声。像是没想到他会来,压着有些激动的声音:“江先生吗,我马上到。”

江惟手插口袋,在幽暗的小树林里皱着眉躲了会儿蚊子,就有一个穿着浅棕色工作服的中年女人出现了。

“江先生。”

“嗯。”江惟微微点头。

“请跟我来。”说着,就轻车熟路地带他走进了树林深处。

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走着,突然,江惟问:“他醒了吗?”

苏姨微愣,摇了摇头,“还在睡。”

江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说话,眉心的情绪变得复杂了一些。

苏姨带他走了一扇一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木门,并让他先走。江惟看了看那片夜晚的花圃,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并且当时这里还没有灯。

唯有月光,脚底的软沙,突如其来的晚风,还有走在鹅卵石路上意外撞上的——

“江先生,”苏姨带他来到了一间突兀地依偎着偏楼的很小的房间,那窄小简陋的木门让江惟想到了古时候的柴房,想不到富丽堂皇的蒋宅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这里。”

苏姨替他开了门,江惟往里看了看,低了低头,走了进去。

这里还没有家里的主卧大,却有简易的原木书桌,衣柜,还有一张床,和上面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还没醒来的安思意。

这里的家具还算尽全,上面也有些肉眼可见的磕磕碰碰的痕迹,却没有半点类似书籍和衣物的日常生活用具。像是这里以前的主人离开时也把东西全部都带走了,或是离开了之后,被人彻彻底底地清理过,不想留下任何的痕迹。

如果这一切还能让他自欺欺人,那么书桌上那一张没能全部撕掉的,写着安思意名字的课程表,简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江惟走上前,看着在这寒舍仿佛在香甜酣睡的安思意,又想到昨晚被他逼退到墙角的安思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苏姨在他身后小心地关上了门。

“大概是下午在太阳下等太久了,有点脱水了。”苏姨心疼地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的。”

江惟奇怪道:“他在等谁。”

“应该是来找蒋总的,晕倒前,我看到他在和蒋总的秘书说话。”

江惟大概能猜到安思意在蒋家是个不受宠的孩子。且不说他没和蒋逾姓,还是个双性,上次婚礼聚餐,蒋太太全程娇媚地黏在蒋逾肩上,始终没有正眼瞧过安思意一眼。全然没有正常家长替孩子办喜事的动容,只仿佛终于脱手了一只拖油瓶。“那为什么不进去等。”

踟蹰少时,苏姨还是说了。“蒋太太不让他进去。”

江惟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这里,看不懂这家人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感到愤怒:“安思意到底是不是蒋逾的亲儿子?”

让他过这样缩头缩脑的日子,住这样无法得到阳光直晒,阴冷潮湿的房间。

“他是蒋总的儿子。”

说完,苏姨眼里罩上了一层如窗外月光般,悲凉的湿润。

“但不是蒋太太的儿子。”

(三十二)

安思意的母亲,是跟了蒋逾最久的一个情人。

蒋逾原本以为她只是单纯,也乐意留这么一号人在自己身边解闷。直到她抱着刚出生的安思意找到蒋家,瞠目结舌地见识了蒋逾原来有妻有子,扬言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蒋逾才知道,她是单纯得可怜。

他给了她一大笔钱,多到足够她销声匿迹去地球的另一边,衣食无忧地过完这一辈子。

但蒋逾不知道,她这一辈子太短。他很快在警局见到啼哭不止的安思意,才知道她早就得了重病,死前想为孩子拼一条后路。

蒋逾当时在南方做一个土地项目,受了当地宗教老师的指点,决定破财消灾,把这笔钱留给安思意,并把他带回蒋家。

他可以削弱内心的负罪感,却无法减少蒋太太对安思意的憎恨与厌恶。

他知道蒋太太有这种情绪无可厚非,错都在己。于是开始默许,或是说百般纵容她对安思意的敌意。

后来他工作越来越忙,很少回家,但逐渐听闻蒋太太让安思意搬去了偏房,不让他一起上餐桌,甚至把蒋逾每个月打到他卡上的生活费,苛扣到了比家仆的薪水更低的水平。也会在蒋逾面前添油加醋地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让安思意住在奢华的房子里,却自行负担所有的衣食住行。除了心地纯良,家里有个一样大小的孩子的苏姨,看不下去,偶然会想办法偷渡一些食物和水果给他。

但苏姨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就连蒋逾,也无法做出平衡,只能回避,或是一味地迁就其中一方。

更重要的一方。

他唯一一次和蒋太太提高音量说话,是安思意的两个缺乏父亲管教,被溺爱过度的哥哥,在他生日当天,把他锁在房间里一天一夜。

事后滴水未进且身体本就虚弱的安思意在医院躺了两天,两个哥哥依旧在家横行霸道,并且没有得到任何批评。

第一次因为安思意受到丈夫指责的蒋太太却不敢置信地看了他很久,直到眼眶泛红,咬牙切齿地,一遍一遍对蒋逾嘶吼着同一句话。

“他活该。”

(三十三)

苏姨讲述完了,得到了一个较为全面的解释的江惟,心情并没有开阔多少。

他只是静静看着这个在诸多错误中诞生且生存的安思意,突然明白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种他白得像是从来没晒过阳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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