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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这么说!”
朝野内外,无论表面对新皇多么恭敬,哪个背地里不说一句“苍天无眼,世道不公”,先皇那么多出色的皇子,个个文韬武略,才学出众,就江巡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害群之马,可偏偏就是这个害群之马成了皇帝。
他大字不识几个不说,一笔书法写得比狗爬还难看,经史子集更是一窍不通,可谓一无是处,这样一个庸人,怎么能继承大统?
沈确眉头紧促,压低声音呵斥道:“沈琇,宫闱禁地,岂容你胡言乱语?”
沈琇有点不服气,却不敢公然顶撞沈确,只小声道:“可是这不是胡言乱语……小叔叔,你自己说,你是所有殿下的老师,你教了那么多殿下,最差的是谁?”
“……”
沈确捏着湖笔,并不正面回答,只道:“沈琇,你今日言语无状,回头去祠堂跪半个时辰,倘若再敢大放厥词,就不要怪我回家请家法了。”
沈琇便讪讪坐下来,小声道:“您也是心知肚明的。”
当今圣上,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所有人心知肚明。
沈确并不理睬他,只是翻开了奏折。
最上头的一份是加急送来的,来自两湖,说的是旱灾的事情,此时还未入春,天气已然有所异常,两湖知府宋知章上奏,希望朝廷提早拨款,预防水灾旱灾。
沈确逐字阅读,眉头越皱越深。
自古以来,天灾都是王朝头痛的点,旱灾水灾对民生伤害巨大,又缺乏有效的手段,至于拨款,这么拨款,如何使用,也是个麻烦的点,沈确看了半响,谨慎提笔:“还需斟酌。”
*
殿中,沈确刚走,江巡便睁开了眼。
在现代时,他就有轻度的神经衰弱,失眠多梦,来到大魏后更是愈演愈烈,每每合眼,便是京城大火,夜里四方明亮,万鬼同哭,他不能深睡,只得浅眠。
一直拖到昏君惯常清醒的点,江巡才从床上起来,他神色恹恹,王安过来替君王整理仪容,躬声问:“陛下今日有什么安排。”
江巡在宫中设了豹房,用来歌舞宴饮,他也不怎么管朝政,每日寻欢作乐,王安这么问,就是问他玩什么。
江巡却道:“今日乏累,多睡会,你出去吧。”
王安一愣,躬身退下。
江巡将所有房门紧闭,取过笔墨,铺开了宣纸。
宫室之内有文房四宝,但江巡之前没用过,昏君写字不好看,也不愿意写,上头落了层薄灰。
他抹去灰尘,加水研墨,而后提笔悬腕,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
66趴在旁边:“宿主,你在写什么?”
江巡:“两湖堤坝桥梁的可用方案。”
他前世遍访大江南北,每次看见水利工程,总要揣摩一二,再模拟到大魏的情况。
虽然后世的工程远比现在复杂,但原理是相同的。
如此数十年,江巡对两湖水况了然于胸,落笔洋洋洒洒,顷刻上千言。
66探头探脑:“宿主,你的字有点漂亮。”
江巡:“是吗?”
66:“是,比我之前的宿主都漂亮……哦,白郁认真写应该和你差不多,萧绍差一点,谢逾林祐就差远了。”
系统如数家珍,江巡便笑:“因为我之前练过。”
他后世专门练过字,将颜真卿柳公权等人传世的碑文一一临摹,书法不说力透纸背,也是铁画银钩,颇有大家风骨。
江巡用“浅眠”做理由糊弄王安糊弄不了太久,大太监服侍君王,要常常注意君王的状态,方便君王有需求时出现,他每隔半个小时进来看一眼,江巡时间紧迫。
他没法写太多,便删繁就简,一挥而就,还特意用了书写较快的行书,字体飘逸洒脱。
等一篇文章写完,王安也正悄悄推开门,往里张望。
江巡吹干笔墨,将文书收入袖口。
第120章 洵先生
王安是来通传的。
他为江巡披上外衫:“两位世子来了,邀您出门去玩,就在门外候着,您可要出去?”
江巡:“去。”
王安口中的两位世子徐平徐英,是江巡舅舅的儿子,江巡的亲表哥。
他上位突然,在朝中孤立无援,江巡上位后大肆分封,先是将已逝的宫女母亲抬为太后,又封了两位舅舅为侯爵,他们儿子便是世子。
这一家人出生贫苦,否则也不至于卖女儿入宫,哥哥舅舅大字不识一个,早年是码头卖苦力的货郎,骤然接了这泼天富贵,除了肆意挥霍,纵情声色,辗转舞榭歌楼,也没什么去处了。
他们来找江巡,便是叫他出宫听曲的。
江巡捏住袖中的书信:“去。”
王安为他准备了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江巡换上后从小门出宫,与徐平徐英汇合。
两个哥哥都穿金戴银,装扮浮夸,三人对比下来,倒是江巡最朴素。
三人上了轿子,徐英便朝江巡挤眉弄眼:“听说你将沈太傅扣在宫里了?”
江巡含糊道:“嗯。”
徐平便过来钩他的脖子:“说说,什么情况?”
他们不怕江巡。
这一世的江巡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虽说是皇帝,却从小困在深宫,身边除了母亲,不认识其他人,大太监王安是他父皇留的太监,做事滴水不漏,无论江巡说什么,都是一句圆滑的“陛下说的是。”
后来母亲病死,皇城里空空荡荡,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有两个表哥连着血缘,勉强算亲近,江巡不拘他们的礼法,贡品流水般往下赏赐,什么苏绣杭绸、建盏汝窑堆了一仓库,恩宠非常。
那时江巡以为,他们血脉相连,是世间仅存的亲人。
可后来城破,这两人骑马逃窜,没一人记得知会困在宫中的江巡。
思及此处,江巡心中浮起厌恶,他挥开徐平的手:“没什么,他跪我宫门前,非要我放了薛晋,我嫌他碍眼,只能把他困在宫中了。”
徐英也啧了一声:“内阁都是一群食古不化的顽固,我看沈确也是糊涂了,好好的非给薛晋求情……哦,他家还有个小顽固,那个叫沈琇的,前段时间不是进了御史台,一天天不知道忙什么,还上折子参我爹呢。”
徐英的爹,便是江巡的大舅,明宣侯。
江巡:“他参什么了?”
徐英:“我也没仔细问,大抵是些什么良田什么宅邸,乱七八糟的。”
江巡心道:“侵占良田,私毁宅地。”
前世沈琇也上了折子,可江巡字都认不全,更看不懂,他不明白这简简单单八个字后面意味着什么,又有多少人为此家宅尽丧,流离失所。
他只记得,他觉得沈琇是在欺负他表哥,也是看轻他这个皇帝,便在朝中公开呵斥,掌嘴杖责。
沈琇年轻气盛,沈确又在深宫,无人拦着,他便当着江巡的面顶撞,说什么“夏桀商纣”的典故。
江巡最讨厌酸腐文人,更讨厌他们念叨听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