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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确实是气愤又委屈的,事实上,他现在依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而这点难过夹杂在对国事的巨大担忧和不安里,细小、轻微、又不值一提。
但确实存在。
江巡什么表情也没有,只道:“嗯。”
他当然不可能把薛晋如何,薛晋是大梁开国太祖,也是本朝最富盛名的军事家,注定要取代江巡登基为帝的人。
江巡会顺顺利利把皇位交接给他,但与前世不同的是,他要将北狄拦在山海关外,掠过中间神州陆沉、苍生离乱的五十年。
君王答应的如此干脆,沈确倒顿住了。
江巡却不看他,只转身从岸上拿了皂角。
他心烦意乱,动作也不怎么轻柔,长发纠缠在一起,滚成一个结,江巡正要扯开,被一双手接过了。
沈确站在他后背,轻柔地取过皂角:“臣来吧,陛下的额头有伤,您自个看不见,万一沾水,容易发炎的。”
江巡一愣。
前世可没有这一着。
他那时情绪激动,待沈确没什么耐心,稍稍一碰就炸,胡乱折腾,和个炸毛的刺猬似的,沈确和他说话得字斟句酌,小心翼翼,不可能主动为他浣发。
这时,沈确已然挽起了他的长发,用皂角将头发细细打过一遍,小心避开了额头的伤口,而后舀起温泉水,顺着往下冲,接着,他的指尖摩梭过江巡的头皮,分开头发,确保发根也洗净了,而后检查一遍,才道:“陛下,好了。”
江巡一动不动。
他很不习惯沈确突然的越界,寒毛竖了一半,这时,66扑腾扑腾游过来,显示:“宿主,完成了。”
这么多的亲密接触,足够了。
江巡便起身:“来人,更衣。”
沈确下意识伸手去够岸上的衣物,江巡却绕过他走了上去,披上浴巾走到屏风外,提高音量:“王安,叫人来服侍更衣。”
古代衣服繁琐,没人帮忙,江巡真穿不上。
侍者们鱼贯而入,替君王打点衣着,而沈确在屏风里,将身体往浴池放了放。
等江巡穿好衣服,侍者簇拥着他离开,沈确才从温泉里出来,他敛眸整理好一切,绑好衣衫系带,俨然又是个清贵文官,这才重新步入君王寝殿。
江巡已经上床了。
他侧躺在龙床上,指尖滑过66的屏幕,停留在台词界面。
66扭扭捏捏地让他戳,作为一个智能系统,他的前几代宿主都不怎么喜欢戳他,而江巡似乎因为是高中生,戳学习机戳电脑戳惯了,把66当成了普通机器使用。
沈确试探性在床沿跪下,便听江巡道:“起来,上床。”
若非系统要求,他一下也不会让沈确跪。
沈确便在君王身边平躺下来,他睡在床沿,只占了很小的一块,与君王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手指抓住锦被,无声的绞紧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有准备。
而江巡只看着屏幕,又戳了戳,调到台词本:“存溪先生,你想要我放过薛晋,得付出些东西。”
沈确道:“自然。”
江巡:“从今往后,你住到宫闱中来,无召不得出,皇宫西边有个摇光殿,你今后就住那里。”
他偏着头,并不看沈确的脸色。
瑶光殿位置特殊,它毗邻后宫,却又在后宫之外,是先帝专门饲养男宠的宫室,要一位正统文臣进这个地方,无异是一种羞辱。
沈确道:“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陛下,臣的职位?”
江巡:“原封不动,你白日照常。”
他前世和沈确关系很僵,将人扣在宫殿,免去了一切职务,且禁止他与外界通讯,但剧情没有直接描写这一段,只说皇帝羞辱帝师,将人困在宫中,赐住摇光殿。
江巡也将人困在宫中,赐住摇光殿了,反正他们内阁办事本也是要来皇宫的,白天干活,晚上当男宠,两不耽误。
在本朝之前,江巡的几个哥哥斗的厉害,朝野屡次震荡,由于战队和党争,死了一批有一批。
如今朝堂上没几个可用的臣子了,前世他将沈确摘下来,前朝乱哄哄折腾了好一阵子,许多政令立了又废,朝令夕改,京城百姓苦不堪言,今生江巡不愿重蹈覆辙。
66悄咪咪地说:“白天上班,晚上也上班,这也太压榨了吧?”
江巡原本用手指抚摸着他,闻言一顿,沈确已经道:“好。”
他等着君王进一步吩咐,但江巡说完了台词,一句都不肯再说了,甚至不看沈确,只维持着侧身的姿势,也不知睡没睡着。
沈确等着他呼吸平缓,替他掖了掖被子。
第二天一早,王安便等在了宫殿外。
昨儿江巡的命令一下,荒废已久的瑶光殿被重新收拾了出来,添上了家具摆件。
沈确起来时,君王还睡着,他跟着王安跨过大半个宫殿,步入瑶光殿。
炭火早已烧起,用的是最昂贵的银丝碳,殿中温暖如春,要维系着宫殿的运转,便要花不少银子。
沈确:“王公公,这是否稍显逾越?”
宫中吃穿用度都有固定的份额,什么品阶用什么样子的东西,沈确如今身份古怪,他应当尽力低调。
王安却道:“陛下吩咐了,将您殿中的炭火烧暖些。”
沈确一顿,又问:“陛下还说了什么别的?”
王安:“只吩咐了这一句,没别的。”
沈确的腿怕冷怕风湿,但后续有些剧情他必须得跪着,江巡得早做打算。
王安:“您且瞧瞧,吃穿用度可有缺的?”
沈确便摇头:“并无。”
屋中设施一应俱全,比他家中还好一些。
他瞧过了宫殿,便回文渊阁看折子,其余诸位大学士瞧见他活着出来,都大为震惊,目光在沈确身上停了很久,尤其注意他两腿,等沈确落座,才咳嗽一声,收回视线。
沈确跪久了,虽然竭力掩饰,腿走路还是蹒跚,众人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他座位前,已经有人等候。
等候的是沈确的侄子,新科进士沈琇,沈确从小看着他长大,还算亲近,昨日沈确进宫,沈家人心惶惶,他便找了位熟悉的大学士通融,在一直候在这儿听沈确的消息。
看见沈确终于出来,沈锈松了口气,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小叔叔,你没事儿吧?”
沈确摇头:“无事。”
沈琇:“宫内传遍了,您在殿前跪了好几个时辰,才见着陛下一面。”
他嘀咕:“如今这般局势,他还为难与你,薛小世子也还扣在牢里不曾放出来,他还要将你也废了吗?要我说先皇那么多孩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就属他最昏庸无能,怎么偏偏就是他继承了……”
话音未落,沈确厉声道:“慎言!”
沈琇成年没多久,对着亲近的小叔叔,难免少年心性,有得没得都往外说。
沈琇给沈确的语气吓一跳,争辩道:“小叔叔,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