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80


啦的信号音。

但那是钟淮廷的声音!

他在用日语回答着指挥员的呼叫。

苏清雉猛地扑过去,一把将指挥台正中的那人推开,他对着话筒吼,“钟淮廷!钟淮廷是我!听得到吗?”

钟淮廷的声音顿了顿,“敬水?你在哪里?”

苏清雉的眼泪蜂拥而出,他撑在指挥台上才勉强站稳,颤抖着吼道:“钟淮廷,你听我说,立刻,立刻迫降!跳伞!或者怎样都可以!绝不能继续任务!飞机!飞机马上就要爆炸了!我在机舱里按了炸弹,我不知道是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会上飞机!钟淮廷!钟淮廷!你能听到我的话么?”

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苏清雉以为是无线电有出了问题,疯狂地捶打着对讲机,“钟淮廷!钟淮廷!说话!”

“我在。”

“跳伞!跳伞啊!已经四点二十四了!再不跳就来不及了!”苏清雉崩溃大喊。

“我不能跳……”

“为什么不能跳!”

苏清雉歇斯底里地吼,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攀附着指挥台,心脏失衡,头痛欲裂,那种万千毒虫啃噬的感觉又上来了,他死死掐着手心,掐出了血,他努力让自己清醒。

“钟淮廷……钟淮廷我求你,跳吧!真的来不及了……”他冲着对讲机哭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神智已经不再清醒。

“对不起……”

方致远感觉到不对劲,立刻冲上来扶住他,“耀中!耀中你怎么了!”

方致远说了什么他听不到,听筒里钟淮廷的声音却冲破周遭所有的嘈杂冲入他的脑海,

“下方是城区,我无法弃机逃生……”①

苏清雉挣扎着,牙齿不停地打颤,可他无法反驳。

他一直在抖,筋肉撕裂的疼痛袭来,痛觉被唤醒,又在残留药剂的作用下被无限放大,他湿透的额上瞬时附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他祈求着,语无伦次地祈求。

江边的天风云变幻,黑得像是要吞噬万物,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身体止不住地痉挛,神经脉络也如濒死般蜷缩起来。

钟淮廷接下来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陷入了幻境里,在与噩梦抗争,妄图逃出这皆是痛楚的迷梦。

紧接着,天崩地裂般的溃败,苏清雉所有的坚持在听筒传来的一声轰然中,霎时云消雾散。

他仓皇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目之所及尽是血色。

他的爱人,他的神明,在这一声巨响中化成了灰烬。

因为他。



国军空军村有个不成文的习俗。

每个飞行员在上战场前,都会留下一封遗书,因为极高的牺牲率。

钟淮廷也有这个习惯。

他在空军村呆了半年,写了整整五十八封遗书,皆是信件模式,每封的抬头,都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写着『吾爱金钗』。

『吾爱金钗,日省,守小爱则无大国,无大国,吾爱何安?国遇强弩,吾爱已逝,皆我之罪。既负吾爱,唯愿以身殉职,不负家国。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六月初三』

『吾爱金钗,青云舒卷,霞光万丈,我看遍旭日山河,纵横万里家国,四下皆无你。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六月十九』

『吾爱金钗,今队友殉职,我侥幸逃生,是为一悔。思及当初,更追悔莫及,吾爱黄泉路可孤单?求神拜佛,愿得早日相见。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六月二十二』

『吾爱金钗,军校初见,君少年意气,春花秋月,山色江景,皆不及君。然我要务在身,不敢靠近,知君心意足矣。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六月二十六』

『吾爱金钗,旧历熟识不忘,民国年自在心间,吾爱不在。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七月初一』

『吾爱金钗,队友问起金钗,我答吾之挚爱。山上石斛皆落败,雪山初融。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无处逢君。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七月初九』

『吾爱金钗,君曾问及吾爱,无关他人,从前是君,今也是君,已可坦言,君却不在。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七月十二』

『吾爱金钗,晓看青山,日看烟云,七月十五,梦里遇君,喜极,梦醒,思君,不见君。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七月十五』

『吾爱金钗,对日激战,队友殉职,留我独活,不得相见,天意,抑或君意。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七月二十』

『吾爱金钗,望月思京,饮水思君。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七月二十二』

『吾爱金钗,保家抗战吾之天职,殃及吾爱,切肤之痛,早入骨髓。唯愿君宽厚,恕吾之过,与吾相见。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七月二十六』

『吾爱金钗,“缑山七月虽长去,白鹤乘空何处飞”,吾爱脾气见长,近日已不入梦,无妨,君不愿见,鹤自相随。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七月二十七』

『吾爱金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我一日看尽,颠倒其间,不若与君共赏,却是妄念。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八月初一』

『吾爱金钗,抗日救国之信念,坚如磐石,君以身许国,我亦不可退缩,若得血溅山河,与君同归,此生足矣。

——钟淮廷于民国三十年八月初五』

①致敬4章 1中南海事件(81192),中国飞行员王伟的那句“我已无法返航”,敬礼!

第120章 好战友

【狂喜渐去,余悸顿生。】

遗书一封一封地写,接连不断,到了民国三十一年二月戛然而止。

钟淮廷被组织唤回了南京。

那时的他已几近疯魔,可是,他突然看到了他的爱人,在一张战地记者拍到的相片上,只是一个侧颜,在相片角落,被树影掩映,但他一眼认出了。

悲欢只在一瞬,狂喜渐去,余悸顿生。

从此,他便拼了命地只想活下去。

可他是军人,有未完的使命,他不能只为自己而活,所以他又一次登上了飞机,并提笔写下了最后一封遗书。

这次不同往常。

从前的那些遗书,真应了中央航校“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的校训,一个“死”字贯彻始终。而如今写的虽说是遗书,他却全然没有想过要死。

他想活着。

想将所有未尽之言通通纳入其中。

不像是遗书,倒像是情信。

任务紧急,他只能将信件托由鸠山仁御转交,因思及那人看信时窘迫到满脸通红的模样,甚至在上飞机后,他好几次轻笑出声。

那是中统下达的任务。

中统与军统不同,他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