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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歌方反应除了蕊蕊,其他人常居北部荒芜地,又是最下的出身、这么小的年纪,自没听过她的大名。

“但,”知秋素来说不清楚话,开口总结巴,此刻结巴更甚,“但都这样厉害了,学生是说,”

半晌道不明白,逢春抢过话头:“老师怎么输的?”

既有传言,事件走势该都清楚,孩子们所问是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故”和更深层因由。

竞庭歌不欲提救阮雪音性命一项。

确也不是最根本因由。

“失于急躁。”

女孩子们眨了眨眼。

“有时我午夜梦回无意识复盘,仍感大略上从未出过致命纰漏。”从前惢姬鲜少自称为师,竞庭歌继承了,“过程中失误,尤其动用那些分明存缺陷的小伎俩,往往是因心急。”

“老师是说,”冬儿眨眼,“你分明晓得有些方法存缺陷、会引致失误,却因心急,仍用了?”

“是。”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

“也不是。该说有可能引致失误,也就是风险较高。所以我的短处是冒进,凡与我交手过的王侯将相们皆知。”

女孩子们不懂明知是短处,老师为何丝毫没有修正意思。

“我时间有限,极其有限,故在快与全当中,要二选其一。告诉过你们的——”

“此世代女子无仕途,硬走之路随时可能被腰斩。”一直没说话的蕊蕊适时接上。

“背得很熟啊。”竞庭歌笑笑,“会有的。我们把这条路趟出来,你们就可以慢慢走,就可以,求全。”

没人知道“我们”还包括谁。蕊蕊有些觉悟,终不多话。午饭后有半个时辰可休息,孩子们都回了睡房,竞庭歌歪在廊下听着鸟鸣小憩。

彻底出宫跟学生们同住淡浮院最终没得慕容峋允准。

但白日她都在这里,只夜里回,较从前是自在多了。

那非比寻常的鸟鸣声出现在午休将近时。

格外工整,从音色到节律。竞庭歌听到第三遍睁眼,循声望,不得方位;又起身寻觅,渐确定声源在墙外。

连续两年国战,虽不惨烈到底兴师动众,这时节君王在图治、臣子在辅政,传言也只是某种备势伏笔,没人有功夫赶着打她竞庭歌的主意。

不大可能是陷阱。

上官宴?

距离阮雪音传信告知已近一个月,再不来就该归霁都复命了。

她心有所感,出门也便果断。慕容峋常拨暗卫跟随日夜不懈怠,此时自也跟着。

没理由不让他们跟。确实更稳妥。可一旦跟了,自己私会上官宴之事便决计会叫慕容峋知道。

又为何不能让他知道呢?竞庭歌梳理少顷,反应无谓纠结:

上官宴新任祁国盐铁司长官,是顾星朗分割朝堂势力的抓手,此趟出门自带着重任,无论因何缘故来苍梧,能相见,于自己于蔚国都是大好事。

既如此,该见,让蔚君陛下知道了也是功勋一件。

那鸟鸣会移动,带着她上大街穿小巷直到一座私邸门前。

依建筑规制看为私邸,偏大门半掩着。她素来胆儿肥,确定鸟鸣止、地方对,就着半掩门缝擦身进去。

四合的院子,以国都贵人私邸来说算小,更像别院。五月下旬芳菲尽,夏木边偶生着淡紫的苜蓿花,浓绿缀淡紫,倒比粉白花的春景更显清雅。三面廊下门皆开,一扇连一扇,骤望过去已能窥屋内景。

更像一间间展室。

她望定一间摆满瓷器的。

抬步进去,室内空静,形色各异的器皿似一双双眼。又有焚香,竞庭歌辨不大出,只觉颇似兰芷气,与上官宴素来用香近似。

便在她双脚过门槛两瞬,身后门幅骤合。

心猛一跳只是下意识反应,她待要四下看没来得及,左手腕被一抓一拽,顷刻抵门边墙上,旁侧还有一方几,上面一尊靛蓝雕花的灯笼瓶。

“想我了没?”

还能有谁!

竞庭歌颇无语,张口应:“当初定约说南风起时,现下——”

“春逝夏将至,东风转南风。正当时。”

第七百七十章 点拨

上官宴一袭绯色比院中初夏艳,那双桃花眼也艳,叫人想起上官妧。

竞庭歌抽手腕,对方放开。仍是太近,她从另一侧挪动身子,移两步厅中站定。

“盐铁使大人奉命巡国办差,却偷偷入蔚,被祁君陛下晓得了,如何交待?”

“没什么事能瞒得了我君。”上官宴隔空抱拳,“在下此来,自是得了允准。”

“果然不止为整肃举国商营。”竞庭歌走向另一侧墙边错落摆放的瓷器,“我原以为是要你借多年营商之便挖世家重臣们的私产,以窥冰山之下。”

“确实是。卿卿身在北国,洞若观火。”

竞庭歌微蹙眉。“就这么对我承认了?”

“你已猜中,我否认不过欲盖弥彰。”

“盐铁使大人从前产业遍青川,归祁之后都上交了祁国国库。”那就接着猜,竞庭歌缓挪步观天青暗白的件件摆设,“查访完祁国全境又来蔚国,看来是要接着窥这头的冰山。”

“确实是。”上官宴再次点头,跟在她身边也挪步赏精工。

“窥得了么?”

“蔚南的从前就知晓些,此番是再确认。苍梧今刚至,还没开始。北地本少,不抱多少期待。”

“所谓楼高万丈,入地千尺。这些盘根最深的世家,便是这张百年棋盘上的各方吧。”

她讲到最后一个字步势骤停,以至于上官宴不备险些冲撞佳人。“想亲近我也不用这样吧!”

竞庭歌骤停之瞬脸亦转,捕捉到了对方嘻笑之前那抹诧。

“果然啊。边境家训虽只我一人听得,顾星朗其实已猜到了七八分。纪桓知道被主君猜到了七八分,应该在韵水就师生对质过,才义无反顾请致仕,以保家族基业。”她定定然看他,

“所以你是个什么身份?一直就在盘上,抑或从令妹那里拿了父母遗言?”

上官宴看着她如看孩童,说话也似逗小姑娘:“我出发前你师姐问过类似的话。看来传信时互通有无了。”

那倒没有。

不过阮雪音既有问,说明在祁国也得了些线索,正为她近来猜测加码。

“我的猜测是,两国几大高门都揣那三字为默契,”她有意不讲明,“待时机成熟,共行动成之。在那之前或携手或对立,一为自利,二为促时机。”

上官宴一脸愕然,“哪三字?”

竞庭歌叹口气,慢挪步继续赏满室精品,“看来你有意要顾星朗先动手。也罢,我便这头辅君兴国,待祁国前阵打完,再评得失、定对策。”

上官宴笑摇头:“听不懂你说什么。我今为祁臣,行事但从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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