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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去问。快入霁都的傍晚于茂盛高草夹的官道上再遇,终关切:
“都说这次战事和缓,我们那头就还好,你怎么受伤了?”
“死伤少,却毕竟有死伤,臣就是伤员之一,不奇怪吧。”
顾淳风有些讶于私下相谈他称臣,没立时接话。
纪齐却会错了意,正色道:“臣失言。殿下恕罪。”
“无妨。”他有意摆尊卑有别的态势,她也懒得戳,“你平叛卖力,因此受伤,九哥会知道的,定嘉奖。”
“不求嘉奖,但求来日君上再行国政要事,能念臣愿为社稷浴血的赤心,眷顾纪氏。”
高草浓绿,荡在落日霞光中一浪浪泛彩。淳风不急辩,望着绿玉般潮水好半刻,
“九哥从不冤枉人。有罪就罚,无罪如常待,有功者,尤其爱赏。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夜宴我是在场的。”纪齐闷声,也望绿野,深蹙眉如一头倔牛犊子,“我们家连同长公主都排在阶前回话,最后无虞,不过因清白。”
“那就接着清白,可保世代无虞。”
“去岁十三皇子中箭,你专程来问我。当时我就问过你,君上是否不放心我们家。”
“为君者不可能彻底放心任何人。九哥连我嫂嫂都防,至少从前是吧,遑论相府。此为常态,你该适应。”
纪齐点头,“是臣天真了。多谢殿下解惑。”
淳风没这么跟人说过话,头一回,对方还是纪齐,讲完有些不确定轻重,又补充:
“不用想得太严重。听说历朝历代这种事多少有,只是九哥雷霆之势,一场夜宴卷全国,你我又都没历过,才觉余音绕、心难平。习惯了就好。”
纪齐只是点头,不便一直与她并行,准备告退,蓦然想起一事:
“这次经过梅周,发现那家成衣铺子没了。”
淳风稍怔,“关了?搬了?”不是五代单传?
纪齐摇头,“不清楚。行军也不好去打听问。”
“可惜了。做得实在不错,无论衣料光论手艺,不比宫里的差。”
当晚顾淳风回宫,沐浴后遍寻衣橱不着,最后和阿忆一起从箱底将那条鹅黄裙翻出来。
有日子不穿明丽颜色了。这裙子竟似比那时候更见剪裁功力,将她矫美身姿衬得流水般熨帖。
“殿下如今习武骑射,着各色衣衫是愈发好看了。”阿忆笑望镜中人。
“是比宫裙简洁利索些,可惜是秋衫,这时节穿太热。挂起来吧,过两个月再穿。”
睡前她听说了上官如夫人宫中坐月的消息,颇觉莫名;第二日去折雪殿探望阮雪音,正赶上对方动身往斗辉殿。
“嫂嫂自己也有孕在身,倒对那泼妇上心,一日日地跑。”
阮雪音其实不愿带淳风,怕生事端;但人已经来了,顺理成章跟着走,皇宫是她家,本就家中逛,没理由不让去。
“你哥封了郡主,这孩子要留给我抚养的,养母养母,总得负起责任来。”
“九哥也真不怕累着你,又是新区长官,又理后宫诸事,”除了此次天长节,大多事其实仍由纪晚苓在打理,她顿了顿,“肚里还有一个,帮别人养什么孩子。瑜夫人反正闲,给她不是更好?”
阮雪音未及接话,淳风蓦然反应,低声量:
“还是说,她早晚要出宫,就不多这个事了?”
纪晚苓是没什么可能出宫的。尽管单以女子终身论,出宫才能再嫁,才有出路,但谁知道呢?天长节一役,为家族虑她应该更不想走了,便与顾星朗难拾旧情,见面总是情,时间继续累叠,来日也好求情。
“瑜夫人也在照料的。”遂道,“她跑斗辉殿的次数,不比我少。”
这日就正在。
许是习惯了军中速度,顾淳风近来走路越发快,一马当先进了屋,恰见纪晚苓床榻边忙碌。
好家伙,区区一个民妇,还是上官宴的女人,劳动瑜夫人伺候。
“这是做什么?”
她过去,见纪晚苓手执玉篦,轻沾碟中细白的粉末,空中抖匀,一下下往妇人发间梳。
“自产后至今日,没洗过头,天热,油腻又出味,拿这特制的香粉扑一扑。”纪晚苓手不停,随口答,答完方觉太自然了些,补充:
“君上交代了好生照料,上官公子也常来探视,总不能叫他们觉得我与佩夫人没尽心。”
阮雪音也是这么说。顾淳风总觉得怪。未免太尽心了吧?像照料自家姊妹。
她望一望两人倾国倾城的脸。
又望榻上妇人平平无奇,因刚生产,尤显难看。
得换成竞庭歌的脸才像姊妹。
竞庭歌还恰巧就是她们俩分别的师妹和亲妹。
“油腻出味就洗。用这些个粉末,越扑越脏。”阮雪音上前看,平声道。
纪晚苓回身挑眉,“月内岂能沐浴?无论如何得熬过去,否则落病根子。这香粉是长姐坐月时太医局特调的,据说好用,扑了能干爽些,人也不至太遭罪。”
“产后已近十日,可以了。”阮雪音依旧平静,“坐月也讲清洁,脏腻同样不利身子恢复。沐浴的忌讳,主要怕留寒症,咱们将水备得烫些,快快洗完,更快拭干,伏暑季节,不易受凉。”
纪晚苓心内抗拒。
偏室内放冰鉴这种连崔医女都反对的事已经施行好久了,没听竞庭歌说不舒服。
而竞庭歌师出蓬溪山,自然信老师和阮雪音的道理,打淳风进来,未免多事一直没吭声,此时却不得不表态了:
“素闻佩夫人医药之术高且奇,今日民妇实在难受得很,既如此,试试?”
【1】230露从今夕白
第六百六十一章 小团圆(上)
微烫的水蒸腾在盛夏,尤显得烫,白汽冲上天花直叫人错觉是要杀鸡。
好容易等到沐浴,竞庭歌自要揭面皮。她不急脱衣,巴巴等着那两个将淳风支出去。
人家洗澡淳风自要出去,独不明白帮忙的活计为何不能交给婢子,要两位金尊玉贵的夫人亲自操持。
但阮雪音发话,她向来听话,一头雾水出了去,见两名宫婢正摇着上官岩在庭中晒太阳,干脆过去瞧孩子。
纪晚苓将房门锁了。
竞庭歌一身轻松入浴桶,竟没有以为的烫,热水渗肌肤,温暖又洁净;水没至脖颈,完全不觉凉。
她自己先将脸擦两遍。
阮雪音紧着帮她洗头发,纪晚苓在旁协助。
因有伴顾星朗沐浴的经验,阮雪音十分利索;纪晚苓亦不似全没伺候过人的主,换水递物事,往返快且准。
竞庭歌只觉踏实。
又不知这踏实从何而来。
她体会片刻,莫名有些慌;慌乱如涟漪随水汽漾开,渐渐变成怕。
一切进行得极快,该不到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