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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这么说,此题无解了。”顾星朗静静看她,“我得用一生证明。”

“有解。就是为当下尽全力。所以我说,要和你并肩应对。”

“但我们不能有孩子。”

无解的是这个。因为未知的是前路。

阮雪音默然。

“你若当真这般冷心冷性,”顾星朗上前半步,低头,直抵她面庞,“孩子算什么。将来你要走,走便是。孩子我会照顾。”

她眼睫再次颤了颤。

“我有时候夜里做梦,总在猜,生我那人是为什么离开又或不在了。我不希望另一个孩子也在做梦时反复猜这件事,更不希望有一天,须亲口告诉他,很抱歉,不能继续伴你长大,我要走了。”

顾星朗胸腔滞了滞。

“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人,在有了孩子之后,改变了很多想法,相信了很多事。”他双手抚上她两侧胳膊,

“你已经活进我在的这个人间了。这个人间是有长久的。我和孩子都会让你一天天相信这件事。”

“若你我只在寻常百姓家,或者霁都城内随便一个大户,兴许都可以。但你是国君。”

难长久,更难唯一。身由己的时候尚难,身不由己的时候只能妥协。很可能在他和她共度的有限或者漫长岁月里,现下就是最好的时候。

“所以原罪有二。人心无定,此其一;我坐的这个位子,比寻常男子更不被允许长久唯一,此其二。”

偏还需要生很多孩子。

他再次笑了,“果然是死结。哪怕你我都愿意为之努力,动用一切力量改变规则,要用多久,能否成功,都是未知。而你不愿将孩子带进这场未知,以免他日牵绊。呵,”他笑出声,

“在世为人二十一载,这是目前为止最难的一道题。”

他撤手,转身往外走。

阮雪音只觉得心在下坠。她数着他的脚步声,听见他开门,又听他扬声唤涤砚。

“安排沐浴。”

他吩咐。

门再次关上了。

“你也准备好。”

没出去。阮雪音惶然回身。他已经转回来,正对自己说话。

“啊?”

“一向不是你管么。还是叫你的婢子上?”

阮雪音缓了缓神,“你,”

“怎么没一气之下夺门而去?”

她没答没点头,眼神肯定。

顾星朗还站在门边,“今日挽澜殿上闹了这么一出,她们几个都知道我要来瞧你的病症。此刻来了又走,黑着脸回去,平添揣测,必惹流言。”

他闭眼一瞬,长叹半声,

“你恩将仇报,这般辜负我,我却不能不管你的死活。”一壁说着,终走回来,幽怨盯她,

“这就叫以德报怨。好好学着。”

第394章 绮怀

薄雾浅漫,此间氤氲。

高窄更衣镜上蒙了水汽,光泽全失。好在沐浴的沐浴,发呆的发呆,没人照镜子。

“进都进来了。你倒是动一动。”

阮雪音抱着一方大沐巾,立在一丈开外,闻声回神,

“好了?”

“背。”顾星朗人在浴桶内,额上浮着细薄水珠,一抬胳膊,手里一块湿漉漉澡巾。

此人洁癖,素来清爽,根本不需要回回这么认真洗。阮雪音踟蹰一瞬,放下沐巾过去,接了澡巾,对方已经坐直微躬背。

她以巾沾水,一下下擦拭。

似觉惬意,他轻轻喟叹。

一番无声来回,总算事毕。依旧对立在镜前穿衣,顾星朗闲闲道:

“今日也不知谁备的水,太热,一会儿得出去训人。”

阮雪音正如常费力系他腰间衣带,闻言一呆,“你何时还会为这种事训人了。”

“有火没处发,又不敢训你,只能训他们。”

阮雪音停下动作。“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上官妧已经在打这事的主意了,朝堂言论也差不多就绪,我若一直没动静,”

“那你就有动静啊。”他凝眸,水汽钻进她眼睛里,生出烟雨色,“想有动静还不容易。”

他伸手揽她腰肢,一紧,两人贴上。

“你给我点时间。”

“我一直在给你时间。”

阮雪音无话可说。

“你那些药,源源不断会有么。”他继续道。

“不是。得问老师要。四月回蓬溪山就拿过。”

“回回都吃?”

“基本上。”她嗫嚅,“其实每个月有几日,可以不吃。但为稳妥计,我都吃了。”

“你倒肯老实交待。”顾星朗冷声。

“已经这样了,老实些,不那么愧疚。”

愧疚。还不是愧完就算了。改么?他心下不爽,勉强继续:

“那岂不是得老回去拿?”

“下次我打算让鸟儿去拿。”

“也不嫌麻烦。自己不能制么?”

“我也是这次回去才知道的方子。有些药材,只蓬溪山有。”

“此番你拿药,”他幽幽忽问,“竞庭歌知道么?”

“知道。制药的时候,她全程在。”她蓦然抬眼,“所以,”

“多半。”顾星朗淡声,“否则上官妧怎会一口咬定你在避孕。这般精准凭药理冲克叫你露了馅。你这师妹,果然六亲不认,连你也肯下重手。此事要严判,是可以论斩的。”

“我会直接问她。”阮雪音声音也淡,“但她不习医理,不可能知道怎么对付。那香的原理,我都不知道。以我对上官妧的了解,她也不高明。这香是她母亲的手笔。”

“竞庭歌为何这般见不得你好。你盛宠,碍着她什么事了。”

“怕我之后碍事吧。哪日你和苍梧那边对起来,”

顾星朗一嗤,“你又不会帮我。”

阮雪音眨眼,“谁说的?”

“你不是中立么?孩子都不给我生,还敢指望你什么。我现在都怀疑,你根本是为了入寂照阁以美人计坑我,拿到河洛图便会一脚把我踹了。”

又来。这般犯浑逻辑,三岁孩童都没你幼稚。

“讲道理,”她正神色,“当初是你先动的手。究竟谁用美人计?”

顾星朗盯她片刻。“那我现在又想动手。你不许吃药。”语毕,倾身一抵将她按到镜面上。

高窄更衣镜顿时晃两晃。

真是犯起浑来了。阮雪音抬手反把住他胳膊,“别闹。”

“火大。”

“那也,”真欠了他的,“那也别在这里。”

“你管我。”他驾轻就熟,埋首便往脖颈间去。

“这事的对策,”阮雪音一边躲,急中生智,“我有思路。”

顾星朗停在半道,“方才发呆发出来的?”

“你先好好听我说。”

“一会儿再说。”

一会儿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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