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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着他,“你也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面对沈淮臣,容瑄又恢复了往日温温柔柔的语调,“永宁管教无方,让檀郎见笑了。兰心言行无状冒犯檀郎,不如赏她四十板子长长记性,如何?”
“四十板子?!”
打完人还能活着吗?
沈淮臣一拍桌子蹭地站起身,意识到失态,又干咳一声坐了回去,“既然兰心得罪的人是我,惩罚自然也该由我决定,是也不是?”
容瑄怔了怔,随即微笑点头,“理该如此。”
沈淮臣一锤定音,“那便罚……罚一月份例,以儆效尤。”
等事情过去,他再寻个由头补给兰心就是,沈淮臣想。
他目光游移一瞬,做足准备才慢吞吞对上容瑄的眼睛,“这样安排你可有异议?”
“永宁不敢。”容瑄摇头,茶色眼眸里含着些许读不懂的陌生情绪。
“那就好。”脸颊有发烫的趋势,沈淮臣拾起毛笔,不耐烦地睨他一眼,“你还有事?”
“确有些琐事想请檀郎允准……”容瑄眼帘微动,似在苦恼如何开口,“元夕,历来是有情人相会的日子,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看到别人成双成对赏灯出游才发觉,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很羡慕。”
“这些年永宁一直以假面示人,今夜却忍不住想放纵一次,真真正正做一回自己。”
*
兰心是个深藏不露的美妆高手,沈淮臣只看到她在容瑄脸上东一处西一处涂抹片刻,皮相的美感登时减了五分,真真儿像个冷硬的习武之人了。
而后兰心换上容瑄的一套常服,简单修饰容貌过后,代替他留在府中掩人耳目。
兰心见沈淮臣对易容感兴趣,竟破天荒主动邀请道,“世子爷若好奇奴婢的手艺,不妨亲自试上一试。”
“好啊,我想要……硬汉一点,一看就知道我很不好惹的装扮。”沈淮臣坐在妆台前提了许多要求,兰心一一应下。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容瑄悄无声息返回书房,关上门四处搜寻片刻,眼神慢慢落在脚边的废纸篓上。
简单筛选一番,很快找到了被沈淮臣丢弃的纸团。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诗是好诗,字亦是好字,只是末尾处的落款却写了“辛弃疾”三个字。
是沈淮臣的化名,还是哪位才子的名姓?
容瑄蹙了蹙眉,辎城所有勋贵世家组成的关系网一一在脑海中浮现,他可以确定,那些名门望族里根本没有“辛弃疾”这个人。
既然如此,沈淮臣是从何处结识的这位友人?
众里寻他千百度,词作者寻的是人,还是某种不愿放弃的信念?
容瑄思索良久,把竹纸仔细折好塞入袖中,掐着时间返回内室。
“世子爷,奴婢画好了。”
“我看看,”沈淮臣睁开眼,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瞥见眉心那一点朱砂,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这算什么硬汉?擦掉擦掉,一点儿也不好看。”
“奴婢觉得很好啊,”灵芝大着胆子插嘴,“说不出哪儿变了,但奴婢觉得,就是天上的神仙来了,怕也不及您此刻的三分风华呢。”
“殿下,您说是不是?”
容瑄含笑附和,“正是如此。”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极力要求,本世子留着就是。”沈淮臣垂下长睫,耳根毫无预兆地腾起一抹薄红。
*
收拾妥当,一行人低调离开公主府。
今夜没有宵禁,大街上人潮涌动,一盏盏花灯连成长龙,将整条街映得亮如白昼。
沈淮臣顺着人流向前,遇见感兴趣的灯谜便猜上一猜,赢来几盏动物形状的宫灯,遇见小吃摊便循着香味挤过去买上一份品尝,然而没过多久他还是感到了厌倦。
夜摊上的东西对古人来说或许很稀罕,于沈淮臣而言却是司空见惯的,简单体验过后新鲜感就消失了。
一位摊主看出他的失望,笑呵呵道,“公子若觉得无趣,可以租辆马车,沿长乐街一路向西进入鬼市,那里新奇玩意儿多,说不定能淘到宝哩。”
沈淮臣道了声谢,又问明租赁马车的地方后便朝目的地出发了。
大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内愈渐昏暗,掀开帘子只能看到远处零星几点灯光,喧哗声缥缈不可闻,静谧得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察觉到沈淮臣的紧张与困惑,容瑄的手轻轻覆住他的,“鬼市由来已久,因常在子时开市,货品鱼目混杂,包含假货和许多来路不明的东西而得名。一入鬼市,有两个不成文的规矩。”
“其一,不许高声喧哗,其二,不许直视摊主面容。”
容瑄嗓音低柔婉转,很适合讲鬼故事,应聘午夜主播指定能获得观众的一致好评。
沈淮臣脑补了无数恐怖片经典画面,什么摊主其实是恶鬼啦,阴影里藏着吃人的怪兽啦,他明知男主存心吓唬自己,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暗搓搓掐他的手。
容瑄哑然失笑,也不反抗,慢悠悠讲完后半段,“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吵闹声会影响鉴宝人的判断,至于不许看脸……卖假货的人也担心被找上门寻仇啊。”
“所谓规矩,不过是维护利益的手段罢了。”
话音落下,马车刚刚好停在一座高大的牌坊前。容瑄率先下车,朝沈淮臣伸出手,“檀郎,我们到了。”
沈淮臣没好气地推开他,以一种不甚优雅的姿势跳下车,沿路挑挑拣拣,买了一只做工精细的纯金面具,两袋据说能开出双色花朵的树种,没多久又被食物的香气引了过去。
烤熟的肉串滋滋冒着油,大颗肉粒上裹满了店家秘制的香料,沈淮臣吃得满足,一转眼手里的东西却被人抽走了,“你做什么?”
容瑄笑着往他嘴边递了块山楂糕,“油腻腻的东西吃多了,当心胃痛。”
沈淮臣张口吃了,嘴上却道,“殿下管得可真宽。”
后面再买,容瑄便有意控制着食物的量,只许沈淮臣吃两口尝鲜,剩下的全进了他的肚子。
沈淮臣有些赧然。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咬过、吃剩下的东西呀,是小时候只有父母亲会做的事。
容瑄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害得他的脸越来越红,迎着北风也丝毫不觉得寒冷,只能四处乱看叫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这一看不要紧,他们身边不知何时聚集了一些乞丐,小尾巴似的坠在后面,沈淮臣甚至眼尖地看到一个三五岁的孩子跪在地上,抓起一根别人扔掉的肉骨头往嘴里塞。
“这些都是从附近州县逃难来的流民,见你我衣衫华贵,就想跟过来占占便宜。”容瑄静静凝视着他们,表情难辨喜怒。
上位者挥霍无度,不但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就连骨头也啃得一干二净,皇城之外,早已哀鸿遍野。
沈淮臣压根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