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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把行李都拿上，别落下了！”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扶着墙壁往前跑着。他们的房间在最底下那层，还是离两边楼梯最远的位置，平时就远的路程，这时更是绝望的漫长。

水越漫越高，很快就到了胸口的位置。前面却忽然出现折返的人：“这边卡死了，快往另一边走！”

话音未落，船身就发生一声沉闷而可怖的声响，走廊的灯光啪地一声全熄灭了，警报声也消失了，丁思维脚下一轻就离了地，整个人都泡进了水里，咸涩的海水一下涌进了他的口鼻，死亡的镰刀仿佛已经悬挂在他的头顶。

下一秒，有人将他托上了水面。当然是吴丰眠，只能是吴丰眠。

丁思维抬头看，狭长的走廊现在只有两盏应急灯还亮着，船身倾斜地厉害，天花板离他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走廊上飘的东西越发地多，甚至还有一张沙发。

吴丰眠踩着水，带着他艰难地往前移动着。丁思维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他把自己脖子上的玉取下来，套到了吴丰眠脑袋上：“保平安的。”

吴丰眠整个人登时就紧张起来：“你想做什么？”

“我们这样走不快的，你不是会游泳吗？你先出去，你找人来救我，我就在这里等你。”丁思维挣扎着要从吴丰眠手里脱开。

“别说傻话了，我会带你出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出去，我会等你的，没事的，你先走吧。”

他们离天花板越发地近了，吴丰眠眼里似有泪花，他瞪着丁思维说：“我是哥哥，你得听我的，我要我们一起出去。你现在深呼吸，闭上眼睛，憋气，抱紧我！”

还不等丁思维回答，他的腰上便被人一扯，整个人又重新浸到水中，他知道吴丰眠正抱着他，他不敢乱动，只能听他的话，闭紧眼睛，闭紧嘴巴。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一颗心砰砰砰地狂跳，在水里的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肺几乎要炸开来。鼻子率先失守，海水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手上没了力气，他感觉他在下沉。

他要死了。

过往的事情走马灯似地在他面前跑过，他在一片迷朦之中看见吴丰眠的脸，他在那一刻想：如果我会游泳就好了。

眼睛再度闭上，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148.

丁思维走在一片漆黑之中，四周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他没有任何情绪，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不停地走着走着。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点亮光，他追寻着那一点亮光而去，耳朵里隐隐约约听见了许多嘈杂的声音，亮光越来越盛，胸口里渐渐地感受了一种疼痛，声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吐出了一大口水。

“醒了！醒了！”

耳朵里全是尖锐的鸣叫声，丁思维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天空，他看见了天空，天已经亮了，雨停了，身边的人都湿漉漉的，身体在上下晃动着，他这是在……船上？他转了转脑袋。是的，是一艘救生艇，大约能坐十几个人，他现在就躺着救生艇的中央。

“吴丰眠……”他喊。

“什么？”刚刚给他做心肺复苏的男人，把耳朵凑过来，“你说什么？”

“吴、吴丰眠……”

“完全听不清啊。”

边上的人七嘴八舌的。

“小伙子，别担心，你已经得救了。咱们马上就能到岸上去。”

“诶，你们看，那个是警察的船吧！”

船上的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叫着喊着：“这里！我们在这里！”

丁思维浑身都痛，动也动不得，只是不断地重复“吴丰眠”，但没有人听见他的呼唤。

丁思维送到医院后被诊断为肺水肿，幸运的是他得到了及时的救助，脱离了生命危险。他躺在病床上，发现自己身上有许多伤口和淤青，但他对于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毫无印象。

海星号沉船事故成为了当天的新闻头条，每个电视台都在说着这件事情。

“……截止到早上9点，海星号沉船事故已经造成了7人死亡，147人失踪，还有390人获救。”

警方的人来到了病房做询访，丁思维一看见人就着急地问：“我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们有看到他吗？他在这个医院吗？”他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呼吸急促、胸口发闷。

“我们现在还不能确认所有人员的名单，需要你们的配合。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家长的电话是多少呢？”

丁思维正想说自己的名字，但他马上想到如果是吴丰眠失踪，那只有会有警察去找他，如果失踪的是丁思维……

“我叫吴丰眠，我还有个弟弟叫丁思维，我妈妈的联系方式是……”

中午十二点，沉船事故的数据已经更新为死亡38人，失踪76人，获救430人，节目下面的滚动字幕条还配上了死者的信息，按首字母排序：毕某图（48岁）、陈某先（52岁）、董某琪（5岁）……

丁思维没有在死亡名单上看见姓“丁”的人。

丁慧和大舅是下午两点到的。她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进来，小声喊：“思维，是你吗？他们弄错了是不是？你是思维是不是？”

丁思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丁慧，只好低下头，说：“我是吴丰眠，弟弟他……失踪了。”

丁慧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大舅赶忙将她扶了起来：“没事的、没事的，失踪了去找就好了，我们现在就联系海上搜救队去找。”

“对对，去找，我们去找，”丁慧六神无措，扶着墙壁走了出去，“肯定能找到的。”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进过病房。

丁思维闭上眼睛，躺了下来，溺水的后遗症让他连走路都困难，什么都做不了，他在心里祈祷：会没事的，他们一定能找他的。

149.

傍晚时分，有两个穿西装的人来到了病房，他们自我介绍是游轮公司的人。丁思维不知道他们来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丁思维？”

“嗯。”

“他身上是不是还带着一块玉？”

丁思维的心沉下去：“是的，他有一块玉。”

对方的声音变得更温柔了些：“你的家长到滨城了吗？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他们过来处理一下。”

丁思维已经读懂了这些温柔背后的潜台词，但他不愿意承认，他红着眼睛，一开口就发现话语里全是鼻音：“我已经成年了，你们先和我说，他怎么了？”

两个人对视一样，其中一个人先开了口：“我们找到他了，不过……孩子，你要节哀。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很抱歉。如果你们愿意和解，不起诉的话，公司一定会有非常丰厚的补偿。我看你们住的是三等舱，想来家庭条件应该……”

“滚。”丁思维气得浑身直打颤，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杯就砸了过去，“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