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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为行雨’之语。本来我也揣测,这则传说,恐怕亦跟山中多雨,阴沉昏暗有关。”
孟涂沉默半晌,缓缓道:“神女的传说,是真的。”
我不清楚他说的是哪个神女,但从这个人身上我感觉到一种神秘的气息。我想他也跟我的故友一样,相信着某些我毕生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吃过了粥饭,我再次向他表示感谢,并从行囊中翻出一些钱。孟涂自然不愿接受,我遂道:“山中一食一物皆来之不易,你借地我休息,又供饮食,这份恩情不能不谢。再则,我囊中余粮已经不多,你若方便时,还想向你讨些干粮。”
“我并不需要这些钱,”孟涂说,“这样吧,你如要谢我,便将你旅途中种种见闻多讲些给我——我少年时也有雄心壮志要走遍天下,可惜不得机会,如今从你这里听一听,也是安慰。”
我不觉扭头看了看洞外。山中大雨如瀑,洞口虽有藤蔓做遮掩,依然挡不住斜飞的冷雨和隆隆作响的雷声。
孟涂循着我的视线望了一眼,淡淡道:“这雨要下七天七夜。”
我奇怪他对日期都如此笃定,转念一想他毕竟是久居深山之人,熟稔这里气候变化,于是答应下来,在心里做好了推迟启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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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雨困在山中的那几天,我向孟涂讲了我一路上看过经过的种种奇闻。他对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也很感兴趣,有时追问之细连我也答不上来。
“你还年轻,又耽于山河风貌,自然有许多不曾留意之处。我虽不出深山,也知这天地广大,远非我们目所能尽。”当我歉然向他表示无法作答,孟涂如是说。
我们交谈时,那只白虎偶尔踞坐在孟涂身侧,微微侧耳态度端庄。更多的时候它会迎着倾盆大雨独自走出洞外,在山间游荡出神。回来时便咬着一二野物,雨水冲刷了它嘴角胡须上的血迹,白虎抖一抖身子,将猎物放在孟涂面前。
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摸一摸它光亮的皮毛,然而那老虎扭身甩了我一脸水,呲呲牙颇为桀骜地走开了。“果真不是凡物。”我眨眨眼睛,苦笑。
第五日上雨势渐小,我找孟涂借了蓑衣,打算出去采些野果,顺便在山里转转。深林的空气中浮动着泥土和腐叶清凉的气息,原本空阔的山壁上飞下湍湍白水,溅落在深谷,荡起隐隐雷音。
我想起廪君的传说,登上山脊遥遥西望,却只看到一团隐没在雾霭之中的群青,云海涛涛,天地不辨,犹如那些流传在人间的故事,连背影都已蒙昧模糊,徒留下一个清淡的轮廓,供后人瞻仰凭吊。
天光很早就晦暗了,我匆匆下山,半途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我,形状似人。我知道巴蜀山中多老猿,也不甚害怕,放慢了脚步继续前行。然而那动物也跟我慢了下来,发出两声喋喋怪笑。我心下一惊,明白这是遇上山魈了。山魈是吃人的怪物,我不由暗悔大意,手中竟没有一件可以防身的利器。
那山魈见我发现了它,伸出长臂向我扑来。我拔腿向一处裸岩跑去,只想着能躲避一时。山魈急追不舍,眼看我要跑到那石头后,黝黑的影子一跃而起。我侧身闪躲,山魈则因为惯性撞到了石壁上,却未死。
它张开血盆大口,似恨似恼地冲我发出几声嘶吼,巨爪再度攫来。就在那时岩石后窜出一道白影,犹如霹雳闪电像山魈而去,正是孟涂的白虎。那白老虎身在半空,一口咬住了山魈的脖颈,那山魈来不及发出一点声响,腥臭的血液便如雨点一般飞溅开来,将一块岩壁染得通红,不足片刻,又被雨水冲刷得毫无痕迹。
白虎杀死了山魈,将他黑黢黢的尸体扔到一旁,并不理睬我,洗了洗身上的血迹径自去了。
我赶忙跟上,回到孟涂的山洞里,心跳犹且急促。
孟涂看了我一眼,递来一只乘酒的竹筒:“你脸色苍白,可是遇上了什么?”
我把路遇山魈的事讲给他听,又望了一眼卧在阴影里打盹儿的白虎,想了一下低声问:“传说中廪君死后,魂魄就是化为白虎登临天界的吧。”
孟涂了然一笑:“你果然早已猜到。”
“那是你们的祖先和首领,是以不敢胡言。”
“不过说它是廪君的魂魄,也不确切。”孟涂停了一会儿,又说。
“这是何意?”
“远古之时,廪君为了巴人的生衍射杀曾经相爱的盐水神女,心中是很痛苦的。”孟涂分着他的草药,对我说:“他死的时候,英魂化作白虎飞上仙界,永远护佑巴人。然而记忆中属于尘世的部分却被抽离出来,留在了凡间。”
“属于尘世的部分——”
“自然是廪君对神女的爱恋、追思和歉疚。”
往事如烟,时光匆匆过去,廪君纵然情非得已,却终究不能无愧于心。我暗自揣想,又不觉感叹道:“容我说句不大恭敬的话。廪君辜负神女良多,到头来却唯有割断私情,不知登仙之后天上地下,又该如何面对神女呢?”
孟涂摇头:“并不全是为了登仙。”
“既如此。直接在天上跟神女重聚岂不好?”
孟涂并没有立即回答我。他出神地望着洞外的雨帘,微微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神女还没有回到天界。”
我惊讶不已:“怎会?”
“很久以前,,众神居于人间,廪君也因此才得以和女神相恋。后来神女被廪君重创,形体消亡。”孟涂叙述道:“再往后神明的力量渐渐衰弱,众神回归天上,建木天梯渐被废弃。可神女却因受伤濒死,神力不得复原,又于是因为某种力量居留人间。廪君对她深感亏欠,便让这段情丝始终留在人界陪伴守护神女,祈求她消除悲怨,如今年代久远,它聚集了深山密林中的灵气,化作为白虎,却是再也无法脱离凡胎。”
“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神女不能离去呢?”我心中升起隐隐的疑惑,追问。
“在神祇的时代,盐水是不能没有女神的。”孟涂打量我片刻,终于说:“唯有神女的灵力,才能维持盐水两岸山青水绿,物产丰足。
“神女受了重创,没法沿建木天梯回到天上。她的身体已经毁灭,消逝于夷水碧绿的波浪之间。她的血洒落江中,凄艳如同残阳;神识则化作巴山中回荡的风和飘摇的雨,留在盐水缠绵不去。
“失却了原身的神女,无法再驱动法力,庇佑世人。待她重新修得灵体,于吾辈而言,又是沧海桑田。况且盐水之畔的人们,其实也不敢轻易再将神力归还女神。”
这话若属实,未免不敬,我皱了皱眉头,感觉神女也很可怜。
“女神的一片痴心都被廪君一箭伤尽,心中自然是爱恨纠缠。人们希望她能回归,却又担忧女神因往事震怒,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