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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细节无不昭示着主人早上赶去上学的匆忙。他几乎能想象到顶着一头呆毛的男孩嘴里咬着面包片出门的样子。

李西城勾唇轻笑,解开袖扣,先把碗洗了,又把桌子擦了,最后给垃圾桶换上了个新的垃圾袋。

无论是做琐碎的家务,还是替人收拾残局,过程中他的唇始终扬着,仿佛恋人的随性所制造的凌乱都让他喜欢。

杭水的课表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做完这些活儿,看了眼钟表,算算时间还来得及,他准备简单去浴室冲个凉再去接杭水放学。

卧室门半掩着,他从衣橱里拿了几件换洗衣物,余光不经意间落在床头柜上。只一眼,那种穿透灵魂的恐慌和心悸让他终生难忘。

像挨了当头棒喝,他无意识屏住了呼吸,晕眩,颤栗,房间的光景在天旋地转。

他的脊背如一根绷紧的弓弩,短暂的头晕目眩过后,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一般,不知道在原地僵了多久,身体竟被桎梏住了似的,不能挪动分毫。

是不能,还是不敢?

几瓶印满英文小字的药瓶,瓶下压着薄薄的一本病历本。

几步之遥的距离好像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沉静如他,这一刻,也是无措。

掌管因缘际会的刽子手一直在等,它要在一个人最不设防的时刻,在这个人全然放松警惕的那瞬间,咔嚓一声,让血淋淋的真相铺陈在他眼底。

医生的诊断和病情描述写得很简短,几行客观而冷静的叙述,道尽了盛满一个人所有暗痛的遭遇。

药物上瘾。

四年前的夏天,为了“治”好杭水,医护上下沆瀣对他进行高强度电击刺激,又为了让他在治疗中看起来无异样,他们给杭水服用了大量止痛片。

初次服用品种:维柯丁。

从第一粒药丸服下起,蝴蝶效应以及此后的连锁反应已然无法避免。孱弱的、痛苦的身体无法自抑地渴望物质手段带来的短暂抚慰。

服用量:17天内共服用55片,剂量足以造成成瘾性。

随着耐药性加强,药品不再止痛,转而成为了造成痛苦的源头,让人痛不欲生,让人自厌自泣,却身陷泥潭,越挣扎沉沦得越深。

李西城的额间、鬓角渗出的汗滴打在纸张上,水渍晕开了笔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他心中的痛,他没有力气再往后翻了。

太过残酷,以至于无法面对。

重逢以来,杭水偶尔会有的那些异样的举动似乎都得到了解释。有一把刀子插在他心里绞动着,让他忍不住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一幕幕流转,最终倒带至最初的起点。

如果早知道,年少时他带给杭水的那点片刻的欢愉,需要杭水后来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去偿还,他宁愿他们不曾相遇,不要开始。

不要来那个村庄,不要爱上李西城。

四年前,因为跟他的那段爱恋,杭水被杭渐宗监禁,遭遇了堪称荒谬的暴力极端治疗后,他明明是最无辜的人,却要独自面对药物成瘾的人为后果。

四年后,因为和他在一起,他这个不称职的爱人,没能照顾好杭水,没能及时发现问题状况,没能停掉一切工作去陪他、爱他,才会导致杭水复嗑。

——就是这双眼睛害了我。

是他害了他。

蜷坐在床头柜和床之间,单腿立膝,似乎在寻求空间包裹自己的安全感。身体陷入了冰火两重天,时而觉得滚烫的岩浆要从心脏迸发喷涌而出,时而如坠冰窖,尖锐的钟乳石猛烈地往他胸口砸。

头脑中各种激烈的情绪不断交织、膨胀,直到这具身体无法承载——

耳畔止不住地震耳轰鸣,随之而来的是漫长到窒息的生理性干呕。

他跌撞地跑到卫生间,脸色苍白到极致,嘴唇一丝血色也无,跪在地上,趴在马桶跟前,胃部死命地痉挛,喉头不停干呕。

从厕所门外的视角看过去,趴着那里的背影肩胛骨蜷缩内旋,背上的汗湿了大半衬衫,搭在瓷砖上的手指不停生理性的抽搐、颤抖。

杭水坐在美术室里聚精会神地对着雕塑画画儿,太过于专心,没听到书包里手机响起的微微震动声。

这要放平时,他一下课早就背上书包跑得比兔子还快地溜了。

但是这会儿老公出差走了,一个人的家再温馨也还是空虚寂寞冷,于是索性就留在学校里,和社团同学一起完成期末艺术展作品。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就着余晖的光线画完最后一笔,他才放下笔杆,站起身活动了下过度使用的脖颈,百无聊赖地伸了伸懒腰。

收拾好画架和水彩,单肩背着包走出教室,顺手从包里掏出手机,刚准备打开打车软件,却惊讶地发现李西城给他发了两条信息,发送时间是一小时之前。

看点开看到聊天框的内容后,一时顿在原地,张大了嘴巴,怔愣着反应不过来。

“下课了吗?”

“我在车上等你。”

什、什么意思,不是一周后才回来吗?

他每天都有认认真真地撕日历,不可能记错日子也不可能看错日期的。

心下顿时有了某种猜测,背后的可能性让他心跳疯狂加速,激动兴奋得快要跳起来。心里的猜想迫切地需要得到验证,他不假思索地打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滴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杭水在对方开口前抢先一步先声夺人地道歉,说话语气真诚又亲人。

像他这样嘴甜会撒娇的男孩,哪怕犯了滔天大错,也会让人想原谅他。

“哥哥对不起,我刚刚在画室里边画画儿呢,没注意看手机,错过了你的短信。”

“你、你没骗我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是吧是吧?工期提前结束了?你已经回A市了?怎么办都一个小时过去了,你还在等我吗?不在的话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我要马上见到你!”

电话那头的人却长久地未出声,等待的分秒变得漫长。

某种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他低头盯着脚尖,想了想,软绵绵地和他讲爱情里的道理,

“你说话呀……不许觉得我粘人,也不许觉得我烦。我只是想你了。”

“……没有,不会,怎么会呢?刚才不小心想到了别的事情了,对不起水水。”

杭水这才安心下来,不过他合理怀疑李西城又在抽烟,因为嗓子沙哑得厉害,但和平时的那种感觉又不一样,他也说不太上来。

“没有去哪儿,一直在等你,过来吧。”

不真实感和巨大的兴奋一齐涌了上来,他顾不上去想别的了,嘴里明明说的是埋怨的话,却掩饰不住高兴。

“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呀,白白等好久昂,在那儿别动,我马上来了!”

语速飞快,着急忙慌地挂了电话,杭水一路狂奔。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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