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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勇敢地为皇帝做前锋,想将陆长靖先叼下来——谁知会碰上齐王这样的硬骨头!
再退一万步说,齐王怒斥冯衷是为了自己的亲妹妹,也算情有可原;可齐王为什么要回护陆长靖?没道理的。陆长靖过去依附钟家,后来虽及时改换阵营,但因为人木讷,除了张闻先那几个武将以外,几乎不与人来往,临到遇险也一无奥援。就算他女儿曾经领兵攻城,立下大功——张邡站在廊下,掐住了自己的几缕胡须,深思——但皇帝也并未打算用她,登基论赏,不过赐了她一些珠玉玩物便罢。
——是那小女子,和齐王有交情吗?
还是说,齐王想通过对陆长靖施恩,从皇帝手中逐渐移走南军?
若果然如此,自己可不得不提醒皇上……
“大人?”小仆撑着一把油伞,从门口急急赶来,身边还跟着一人。他行到檐下,压低声音禀报,“宫里来人了!”
张邡一凛,注目去瞧,那人身披黑色油衣,风帽兜得严实,却看不清面目。身形矮小,略微佝偻,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是宫里人惯常战战兢兢的模样。张邡连忙摆手延请:“请中贵人入内上座。”
“不必了。”那人却截断了他的话,声音尖细,果然如他所料是个宦官,“奴婢来传皇上旨意,请张廷尉于鸡鸣之前,至未央宫常华殿叙话。宫北自有车马迎接廷尉。”
张邡呆住,渐而,心中浮上愈发难以自制的狂喜——皇帝需要他!在今日朝堂上被齐王驳了面子之后,深更半夜,皇帝终还是要找他商谈的!
齐王野心不小,总有一日要酿成大祸。许多事情,皇帝自己不能做,总要假手于人……到那一日,皇帝自然会感激他,而他也就顺理成章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最信任的人了。
似冯衷那样,汲汲营营于家族富贵,才是可笑。只有目光永远追随着皇帝,想上之所想,急上之所急,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此时距离鸡鸣之时还有将近两个时辰。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雨声细细密密,编成泛光的珠帘洒落下来,将他的影子拖进院落的黑水中。从这低矮的屋宇下展目而望,未央宫灯火明灭,在青色的夜幕下沉默。那宦官早已离去,没有再作其他任何说明,张邡反而觉得这是皇帝对他的不一般。心中打着腹稿,眼中盯着时辰,终于在夜半过后,雨势最大时分,猛一跺脚,披上朝服,戴上兜帽,便孤身往未央宫的方向行去。
未央宫北侧的小门边,果然有一乘仅容一人的小车在等候他。他坐进去,不无轻慢地打量一眼车仆——似乎也是个宦官——而后便听见马鞭扬在雨中,水珠飞溅的声音。
风雨如晦,不辨行路。他估算着,大约两刻之后,马车便在常华殿后殿门边停下。常华殿乃过去的昭阳殿,处于深宫之中,加上路途黑暗泥泞,拖了些时间也属自然。下了马车,又有宦官撑伞来迎,将他请至西厢的一间宽敞厅堂。堂上两壁皆是书架,堂上有书案文房,铺青席,设茶炉,壁上悬了一把青玉为柄的宝剑。窗户虽已关紧,但仍有幽幽的花香飘入,或许外间正对着雅致的花园。看来此处确是正经议事之所,张邡过去从没能踏足过这么机密、又这么显贵的地方,一时又觉飘飘然了。
他在席上端端正正坐下。然而那宦官离去后,这间厅堂陷入一片静谧,却无人告诉他皇帝在何处。他无法再知悉时间,只能屏息等待。
突然,墙的另一侧传来“砰通”一声闷响。
他惊了一跳。四处望望,起身走了几步,心觉不妥,想回去时,又听见一声轻笑。
似乎是皇帝的笑。他今日才在朝堂上听过的。
继而有窸窸窣窣的话声,他却听不清了。胸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循着声响来处,悄无声息地从侧门走出,便见一重厚重的绘花鸟缠枝菱纹的帘幕垂在一弯窄窄的拱券型门洞之下。
门洞之后或许还有帘幕。他听见风声吹出一重又一重哗啦啦的响,间杂着温柔的调笑:“……这样我才解气。”
是男人的声音。
张邡震惊失措,想即刻逃离,但那个似熟悉似陌生的声音,挟着威胁,挟着诱惑,压得他抬不动步子。是谁?一定是他听过的……可是却变了,和他惯常所听的那个声线不同了……
里间还有灯火。不算亮堂,只将两个男人交叠的影子映在帘上。一个压着,一个缠着,胸膛与胸膛相贴,长而结实的腿伸了出来,下身耸动在发皱的衣料上,粗重的喘息一声接着一声,谁也不服输,谁也不退让……
“哥哥!”那嘶哑的声音仿佛化作绞人脖颈的丝,“哥哥,痒……”
张邡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他什么都没看见,却已经口干舌燥。
“——外面是谁?!”那声音骤然变了方向。
张邡吓得汗毛倒竖,踉跄后退,却跌在门洞边。他撑起身子,靠双手不断往后爬,好像希望把自己藏进那黑暗的风雨中去。
但来不及了。
那帘幕哗地被掀开,皇帝只披了一身里衣,未及系带,半身裸露,长发垂落肩头,胸膛满是湿汗。他的目光冷酷地落下来,认出张邡,瞳孔一缩:“是你?”
从皇帝的手臂旁,慢慢攀过另一只手。
是齐王。
齐王整个人苍白得似鬼,他将下巴靠着皇帝肩头,只露出一双恐惧的眼睛:“他……他都看见了?”
齐王的背后,是熊熊高烧的火光。
第81章 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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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砸在庭院,砸在花丛,砸在张邡的脑袋。
他瘫坐在地,直勾勾地望着皇帝身后的齐王。对方那双黑琉璃似的眼瞳愈加地黑,好似也正朝他看了过来。
乱雨在三人脚下流淌。
张邡突然跪直了身子,在哗哗的沟渠边连连磕了几个头:“陛下!臣不知陛下与齐王在议事,冲撞圣驾,实属不敬,死罪死罪!”
口中说着“死罪”,其实并不想要死罪,反而是求宽恕。怀桢幽幽地看着他,声音极低地颤抖在哥哥耳边,强调:“他看见了……”
怀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腰。怀桢便顺从地躲着。哥哥的背影高大挺拔,在暗夜之下,是那么地可靠,几乎能将他整个人都罩住。怀枳往前走了几步,便踏进了檐外的雨中。
张邡的脑袋磕进雨水里,三角眼中迸出泪来,模模糊糊地,看见皇帝冷漠的靴尖。
“今日朝议,廷尉说自己不通军务,只知刑法。”怀枳的声音冰冷地震动,似将雨水激出了回响,“那么廷尉称自己死罪,就是确当无疑的了。”
隆隆——是天边响过一道暗雷,震得张邡的身子又塌下去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