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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明明已将及冠,是大人了,这声音里却还显出孩子般的雀跃,好像未来的每一天都让他期待。

怀枳睁开眼,只见怀桢已经穿戴整齐,是一身隆重的朝服,腰间挽着盩色绶带,垂下诸侯王的金玺和山玄玉,显出金装玉裹的华贵气派。但长发还未梳拢,发丝垂落枕间,撩动在怀枳的脸颊。坐没坐相,又歪倒在床上,一双大眼睛如白水银里黑水银,朝他哥哥眨呀眨的。

怀枳惶惑地看着怀桢,想如往常般伸手抱他,却发现手亦不听使唤。这一幕似曾相识,怀桢的装扮,怀桢的笑,还有自己心中这种类似后悔的滋味。总好像自己弄丢了什么东西,却连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剩下一阵阵心悸。

而此时此刻,他尚不知这后悔的来处与去处,也根本未料及这后悔的分量。

第66章 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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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皇帝去上朝后,齐王便留在温室殿中,又命宫人拿出了六博盘。今日他心情懒散,身体也懒散,中午吃得不多,又一觉睡到午后,发了一身虚汗。脾气发作起来,着几个宦官去叫哥哥,未过片时便得回禀,说是皇上今晨朝议事繁,刚刚结束,此刻正同大臣叙话,恐怕晚上还有宴会,要歇在承明殿了。只命人给怀桢送来一提山枣。

怀桢听了,一声不吭地拿过山枣,咬了几口,又“呸呸”地吐出来:“好酸!”

“啊呀,酸的吗?”立德忙道,“那便撤了,撤了!”

送山枣的宦官却苦了脸:“殿下,常侍,这是关内所贡珍品,皇上亲自吩咐了送殿下先尝,可不敢……”

另一名宦官看着更机警些,插话道:“殿下有所不知,山枣之味本酸,但入口回甘,还能延年益寿,是仙丹之属。皇上可心疼您呢,旁的人都没有这份好处。”

怀桢瞥了那人一眼,那滔滔不绝的嘴巴便讷讷闭上。

“拿下去吧。”怀桢悠悠地道,“皇上不会怪你的。”

立德使个眼色,那几人便只好将山枣原样捧了出去。便在这时,殿外又报鸣玉长公主来探,随即听见鸣玉爽朗的笑声:“原来这枣儿是酸的,那我也不要了。”

怀桢斜眼看她,将博局一推,“你来得正好,给我凑个人头。”

鸣玉道:“论赌博,谁玩得过你呀。”说着便在博盘对面坐定,随意地扔出骰子,又关切地倾身:“昨夜你不来元会,可吓住我。皇兄有没有罚你?”

怀桢似没骨头一般歪在榻上,抬眼笑道:“怎么没罚?好一顿打,我现在还痛呢。”

鸣玉睁大眼睛,惊呼:“这怎么行!我要去同皇兄说说……”

“你急什么?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怀桢却平心静气的,将茶水先端给她,“今日朝议何事?”

鸣玉看向下首,魏之纶带着几名家臣、女官正肃立于后,得命便拱手回禀:“今上登基,庶事草创,井然有序。魏郡大水,已派中官前去督理,又敕水衡疏浚上游河渠。羌人前日报小股进犯,黄太守已领兵击退,加爵一级,为关内侯。……”

怀桢想了想,忽然问道:“陆长靖重升卫尉,他的女儿,似乎在攻城战中颇为英勇,皇上未赏她什么?”

“似乎赏了些金玉珠宝。”魏之纶答。

鸣玉好奇:“六哥哥关心她做什么?”

怀桢顿了顿,“陆卫尉劳苦功高,可惜口不能言,朝事上总是吃亏一些。”

鸣玉思索片刻,“陆卫尉在南军的根基太深,恐怕遭人忌惮。”

遭人忌惮……归根结底,就是遭皇上的忌惮。他那哥哥,迟早要把整个南军拆吃入腹。怀桢心内苦笑,又道:“听闻钟弥已到匈奴了?”

“是。”鸣玉突然想起,“皇兄今晨还下了诏旨,将那些死了的钟家人都割下耳朵,送去匈奴。”

此事魏之纶亦是初次听说,震惊道:“这也太过残忍——连全尸都不留?”

怀桢一时未答,立德却在帘外恭请:“殿下,太医署送药来了。”

怀桢剔了剔眉:“进来。”

鸣玉抬头,便见立德掀帘而入,将手上药盘放在怀桢身畔。怀桢径自撩起左袖,任立德给他敷药。动作之间,那手臂上究竟有什么东西,鸣玉也瞧不清楚,只得问:“你怎么了?”

怀桢不以为意地笑:“有些旧疤痕,都要好全了。”

低头,那一斑斑深浅不一的灼痕宛如一只只张开的鬼眼,他一旦望进去了,便会想起过去那一夜又一夜,翻来覆去的滚烫的痛楚。但痛楚适足以证明他醒着,他活着。

有趣的是,自从哥哥入城即位,他再没有用过这个法子,疤痕也就渐渐淡去。本来,男人留点疤痕,并没什么所谓。但往后他与怀枳同床共枕,赤裸相见的时候恐怕还有很多,立德提起此事时,他也就决定早做准备。

“历来战场以割耳计功勋,此法钟弥最清楚不过。”他袒露半臂,慢条斯理地开口,“哥哥的意思,是钟家人早已不算大胤子民,叛贼而已,合该诛杀,扔还四裔。”

魏之纶明白过来,“这是要激怒钟弥?钟弥如今背倚匈奴,皇上就不怕……不怕钟弥作祟,撺掇匈奴与我朝开战?”

鸣玉却道:“匈奴人素来狡黠,见皇兄初即位根基不稳,本就有意挑衅,与什么钟弥都没关系。”

怀桢叩在案上的手指轻微地颤了颤。他抬眸,看了一眼鸣玉,又不露痕迹地侧过头去。“若此战必不可免,我们就只有想法子减轻损失。”

鸣玉哼了一声,“我还听闻皇兄手下,有一个叫张邡的,居延塞上的事,都是他在联络。也不知这张邡是哪里冒出来的人?”

在她身后,一名沉默的女官却忽然开口:“张邡,是钟弥过去的门客,颇有手段。但在钟弥起事之前,自己先逃了。”

鸣玉吃了一惊,一时失语。

怀桢抬起头,看向那名女官:“原来是太——方娘子。”他很快就改了口,还淡淡一笑。

鸣玉挽住方楚的手,同怀桢低声解释:“太子——怀松死了,方姐姐本有大功,但方家到底避忌她……我让她到我宅中做事,从此便可以脱身。”

她说得语焉不详,中间总似省去了很多要紧关节。而方楚已经向怀桢屈膝跪下,身子伏低,行了大礼:“方楚要谢殿下救命之恩。”她的声音听来镇静,内里却似悬着一根脆弱丝线,即刻就要断了,“若不是殿下指点……我还不知要在太子……在怀松的手下受多少折磨。”

怀桢静了片刻,叹出一口气,温和地道:“不是孤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方楚震了一震,缓缓直起身来,齐王殿下的眼瞳清亮极了,好像能映出她自己灰败的脸容。

怀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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