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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表情。

看着共事过的下属和同事们,就像看着完全不认识的人,生疏又剥离。明明都在一间屋子里,却连呼吸的空气都跟人存在着隔膜。

被命运强行推动着成长的男人,可以算是踉跄着,浑身是血地爬了起来。

事故那晚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齐白晏话变得比过去还要少,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提起他的兴趣。乐宜在事故后的两周后打开总经理办公室门时,看到座位上坐着额头拆掉了绷带的男人,直接愣住了。

齐白晏面无表情地支起身,一瘸一拐地缓慢靠在桌边,翻看着对他而言还比较陌生的数据和报表,一言不发。

乐宜愣愣地看着他:“你的伤……”

齐白晏唇瓣动了动,定定地看着她,说出了失语后的第一句话。

他顿了顿,垂下眼翻开了一页,触摸着庞杂的数据。

“是……文件?”

我听他们说的。

今天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是这份吗?

就像刚学会说话般生涩,迟疑地捡回自己的声音。

乐宜看着凝视着男人苍白的脸色和比起他哥哥略显青涩的面庞,多日以来隐忍的难过和焦虑再也绷不住,颤抖地捂住了唇,眼泪唰地下来了。

齐白晏蹙起眉头看着无声哭泣的她,似乎觉得过于夸张,手指屈起,将桌上的纸巾推过去了些。

公司股价的上下起伏随时影响着几万家甚至更多家庭的生活,内部的异心耸动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外界的舆论随时可以将这般混乱的近况压垮。

——也许其他人并不缺齐白晏,但公司不能缺这个位置上的人。

这个男人,对自己永远比对任何人都要冷漠。

*

齐泽笙曾经的秘书成了他现在的秘书,辅助他接手工作,熟悉流程。几近无休的僵持状态和惊人的工作量,强硬地在短时间内吃透了所有的陌生信息,直到变得游刃有余,无人再敢质疑他位置坐的稳不稳。

“元璀,我知道这很难,算我求你。”乐宜艰难地道,“你能不能……尝试接受他的漫长适应,接受他那种奇怪的‘喜欢’方式。”

元璀脑内嗡嗡作响,听着乐宜絮絮叨叨的回忆陈述,完全脱离开了“长话短说”的初衷,却不舍得遗漏半句。

除此之外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之前想不通的一些细节刹那间翻涌了上来,冲击得他脑内发懵,攥着手机的手指都是汗。

男人第一次摸他脑袋的手,站在他身后的动作缓慢又迟疑,指尖一点点地碰上后脑……就像第一次触碰新奇东西的新生儿,眉宇间闪过茫然与试探。

【“晚饭很好吃,谢谢。”】

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的情绪,多得要命的橙子。

【“这些,送给你。谢谢。”】

莫名其妙的感谢,突兀的郑重。

【“你允许我摸了你的头发。”】

……还有那颗小小的奶糖。

【“如果你不需要,也可以扔掉。”】

【“不用为难。”】

“我从来没有看到他会为一个人这么失魂落魄,不要对他彻底失望好吗?”乐宜顿了顿,“如果你还有一点……喜欢他。”

【“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需要你。”】

【“目前无法解释太多,但我需要你帮我。”】

【“讨厌可以推开,不想帮我也可以拒绝。”】

【……确定了吗?】

男人一点点的,试探地触碰他的身体,直到吻上他的唇。

元璀额角发痛,密密麻麻的针扎着他的五脏六腑,比自己当时离开时还要难以呼吸,层层叠叠的窒息感推挤到了肺部,胀到了极致也闷到了极致。

元璀捂着心口,泛白的唇慌张地喘了起来,眼睫颤抖,心乱如麻,手心的汗黏到几乎抓不住手机,额头是涔涔的冷汗。被揪住的心口疼得厉害,他突然很想呼痛出声,却发现怎么都喊不出来,撕心离肺的感觉拢着肢体。

疼到了每一块皮肤,仿佛他自己才是那个病人。

游乐园远远避开人群的男人,在公司大厅流着血也不愿意接受别人搀扶的男人,脸色苍白,就像在受什么巨大的折磨。

好痛。

【“元璀,带我离开。”】

画面一帧帧的闪现,错乱得像扭曲的线团,找不到源头。

在医院缝针拆线时执拗的拥抱牵手,乐宜一定要自己陪同的晚宴,化妆时要自己当助理,站在医院打水间茫然的男人。可以随意承认是一家三口,也可以随意说自己是他的内人,因为心里对于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没有界断。

站得时候总是很近,总是会下意识地对他亲吻触摸,过分亲密的捏脸、敲脑袋,对于人与人之间的肢体距离没有感知,会不受控制地索要更多的触碰。

感受过体温,就会产生依赖。

……好痛。

【“齐先生,你和小鲁关系为什么这么不好啊?”】

从来不拥抱齐小鲁,齐小鲁每次看到他靠近的时候都是眼巴巴的,最后只能失落的垂下脑袋。这明明是他哥哥的孩子,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第一次把自己抱到房间的晚上,第一反应也是站在了儿童床边。

……想要触碰又像被烫到的手。

好痛啊。

医院里的齐白晏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声音淡淡的。

【“我不太会……照顾他。”】

.

【“帮……帮我……”】

【“求你……”】

……真的好痛啊。

元璀喘息的唇颤抖着,揪住心口的手掌将布料拧得湿透,疼到了骨髓里,呼吸随之急促沸腾,像被人揪着脑袋按进了火炉里,昏昏沉沉,涔涔地冒出了冷汗。

【“我喜欢你。”】

所有的甜蜜都变成了锋利的刀伤,迟来的告白背后的缘由刺激得他几近崩溃。

山道的那一夜到底有多漫长,齐白晏又用了些什么办法求救,他无从知道,也不敢去想。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在想什么,看到其他人的冷漠眼神里到底有什么,他也没有勇气去猜。

沉默的失语变成了唯一自救缓冲的方式,因为没有人可以帮他。

闷痛从心肺传上来,蔓延为喉间的发痒,缠绕的枝叶扭曲发麻,痒得元璀疯狂地咳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字眼卡在喉口,怎么都发不出来,“咳、咳……呜……”

他捂住了唇,身体闷震,咳得乐宜在那边担心道:“你身体不舒服?”

元璀没说话,脑内的所有神经绞在一起,眼眶通红,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捂着唇的手汗湿发抖,鼻息断成了一截一截的抽气。

一开始男人的眼神他总是看不明白的,好像里面藏了很深的东西,也好像本质就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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