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28
氏畏事渎职、尸位素餐!到如今强者横行、弱者见欺、富者愈富、贫者愈贫,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之无啊,之无,”张延喟叹地唤着他,“你祖父为你取字‘之无’,难道就是要让你一路走到无所作为的‘无’去?”
谢竟被他这最后一句震得双耳轰鸣,哑口无言,张延又忽然攥住他的双肘,急切道:“我有一话问你,你要如实答我!”
他猛地将谢竟扯到堂前,抬手一指龙椅:“你如今离那个位子是一步之遥了,只要你想,这天下尽入你彀中!我把话放在此处,陆子奉和陆书青没了你,皇位不是那么容易坐得稳,你有没有那个孤胆取陆子奉而代之?你又有没有那个魄力改了你儿的姓,改了这江山的姓?”
谢竟瞠目,望着高台之上的御座,和那之后方正威仪的金色屏风,只有久久地沉默。
张延冷嗤一声:“我当日实在是没有看错你,你有书生骨相,你有将帅襟怀,可你独独就是没有帝王心术,终此一生也不过就居于人下,为臣为后,到头了!”
谢竟一动不动,滞了良久,才挣脱张延,退开两步,向他长长一揖:
“竟惭愧,辜负老师厚望,没有那个孤胆,也没有那个魄力。但唯有一句话,老师说得不尽然。”
他的声音不高,却笃定决绝:“陆子奉没了我,坐不稳这龙椅;可即便是我真改了江山姓谢,没了陆子奉,我一样坐不稳这龙椅。”
张延用气声讽刺地笑了,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恨铁不成钢。他只是摇摇头:“那咱们就看着罢,之无。他们陆氏的血都是冷的,十几年了,若是还这样一直天真下去,你会被他害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他抬起手,缓缓将谢竟的身体扶起来,恢复到彼此平视的姿态。而他的神色、语气、举止,也在顷刻之间回到那个沉稳如钟、纹丝不乱的当朝太傅。
“我此生在其位谋其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行之事无论成败,从不曾有半点愧悔于心。”
谢竟沉沉地望定他:“老师,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唯独想替青儿一问。他的祖父与外祖亡于同一日,自此之后三年,您对他躬亲训诲、出入相随、知无不教,他心中敬您爱您,未有分毫下于亲生祖辈。”
“您待他的慈蔼、赏识与期望,老师,”谢竟的嗓音微微发着颤,“可有半点是真?”
张延将目光长久地凝注在前方,至终,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现实
第113章 二七.二
金陵城东青溪,相府的大门从外面被锁死,也许门上还贴了封条,只是门内的人看不见。
发生在八卦洲的惊变早就飞快地传遍了京城,大权在握的琅琊王氏谋逆,德高望重的张太傅弑君,温吞寡言的天子为救昭王世子而崩。短短几日内,国丧一重之上,再加一重。
身为一家之主的王俶与其二子已然下狱,其余女眷、族人、家仆被关于府中,惶惶然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崔淑世沉默地立在人群边缘,她细瘦,修长,像一片薄薄的柳叶,落成砖墙上墨色的阴影。
忽然,王奚某个堂兄的妻室尖声唤她:“二夫人,方才崔府遣马车来接,你怎么不回去?”
崔淑世没有看她,只淡淡道:“我做了十多年的王家妇,又出入紧随王相、打点谋划,若宫里治下罪来,难道回娘家就可以避过么?”
那妇人却意味深长道:“这谁又说得准呢?你三弟可是一鸣惊人,追随昭王立了不小的功劳!何况别以为咱们不晓得,崔府来人之前,昭王府的马车亦来过,不过是你没上罢了!”
这话犹如石子投入湖心,荡起层层涟漪,立刻有人惊道:“什么时候来的?当真是昭王府,我怎么没看见?”
“昭王怎么会来接她?她当年不是被人家——”
“当年是当年,先帝那时怎会容许昭王与掌兵权的太尉府联姻?”
“嘘,小心说话,今后的‘先帝’可不再是……”
众人一阵恰好让崔淑世听到的“窃窃私语”,又有人说:“不知大行皇帝有无遗诏留下,便算没有,皇位归属,也无非不出昭王府之外。”
那妇人一沉吟:“这么说来,现下昭王却是得了自由了,他与他那弃妃不是险些斗出人命来么?如今若是掌权,自然要遴选继室,崔府又是有从龙之功的……”
一时所有人都噤了声,齐齐将目光投到崔淑世身上,若有所思。
妇人走到崔淑世面前,语重心长道:“昭王府上位之后必定重用清河崔氏,以我见,这倒正是二夫人的机会。昭王连举兵窃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哪有送上门却不要的道理?”
不知谁小声嘀咕:“这倒是个法子……那魏文帝的文昭皇后甄氏,不也一样是二嫁妇?”
又一堂亲急道:“伯父与太后谋划,我们是一点不知情的,您常常跟随伯父身边,想必也晓得我们的无辜!”
那妇人假意拭泪,劝道:“二夫人,咱们一家子朝夕相对这么些年,正是最最亲近不过的,岂有个不盼着你好、攀上高枝儿变凤凰的?只要你显赫了还能为我们这些无辜妇孺进言几句,向昭王府讨得个从轻发落,我们就感激涕零了!”
余者纷纷附和,另有个年长的婆子道:“陈郡谢氏倒了,世子早没有了母族撑腰,反正二夫人在相府也未有所出,但凡到时能生下儿子,还不知储位归谁所有……”
身旁她丈夫给她使了个眼色,那婆子自知失言,忙掩了口,但在场者却也无可避免地想起崔淑世那个在几年前骤亡的小女儿。
从始至终,崔淑世一言不发,直到此刻才开口:“各位兄嫂当真是替我打算了一条好前程、好出路。”
众人讪讪。
但崔淑世只是笑了笑。若有人留心,便会发现她的平静与一贯的刻薄比起来,实在有些反常。但王氏族人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脱罪上,并没有谁注意到她此刻的异样。
“我既已留在王家待罪,长辈们要遣我改嫁,我无二话,”崔淑世不动声色道,“只是嫁娶大事,不在祖宗面前做决定,到底缺了几分恭敬。不若请大家移步后院祠堂,我们再细细商议?”
众人闻她此言,大喜过望,无不称是,立刻就挪步往后面的王氏宗祠去。
崔淑世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冷冷添道:“我这便回房取我与二公子的婚书,诸位——稍候片刻。”
待到最后一人也消失于视线中,崔淑世终于挪动了步子。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走向堆在墙角落灰的、沉重的嫁妆箱,从怀中摸出钥匙,解了金锁。
盖子打开,其内空空荡荡,唯有一把泛着幽光的长剑。
父母在神龙殿内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