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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杀了陆书青,一来除去了‘嘉瑞’,先帝不会因此而更倾向于传位昭王府,二来你们夫妻离心丧子,也难以再在一起过下去。”

“昭王,你不是一向自诩情深意重么?”张延嘲弄道,“我明白告诉你,没有你,没有陆书青,你的‘爱妻’今日不必沦落到这个地步,更不必白白吃这十五年的苦!”

殿内岑寂些时,陆令从和谢竟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横亘他们之间、最最敏感的话题。

半晌,陆令从才问:“丁家姐弟掳掠青儿不成,丁钰自杀身亡,丁鉴就离开了京城?”

“我将他送去了漠北,此后以书信来往消息,便是你们所谓的,”张延顿了顿,“通敌叛国。”

“先帝宠爱陆书青,属意昭王继位,还让钟兆私下将象征权柄的蓝田玉传国玺也送到了王府。那之后我给何诰写了一封信,向他借用了三百斤蓝田玉料。等到年下人情往来时,我以雍州太守的名义,将它们送入了乌衣巷。”

“后来之事你们也都清楚了。先帝晚年想要故技重施,清扫王家,于是我便送了他一个由头。贞祐十五年,我将剔骨弦的方法匿名透露给王俶,果然没多久,钟兆便截获了王俶与太后要以此置先帝于死地的密谋。”

“先帝原本的算盘打的是先借王家除谢家,再亲自除王家,却不想对王家下手之前,自己先被我和钟兆杀了,”张延一哂,“秦太医说是钝器,没错,就用寝殿的烛台。”

那堪称他失去妻子的十年来最为快意的一天,他冷眼看着先帝妄想扮猪吃老虎,自以为聪明地做了黄雀,殊不知自己早已是旁人粘杆上的蝉。

那夜先帝召他与钟兆入禁,吩咐他们调羽林卫对王家动手,然而等来的只是全然陌生、再没有忍气吞声的逆臣和叛仆。他们没有回应他任何一句咒骂,没有容许他发出任何一声呼救,就在此地——此地,神龙殿——拿烛台一下一下砸断了他的喉咙。

“然后我用去瑕体写了一张字条,将先帝藏匿遗诏的位置透露给了相府。王俶根本无心追查究竟是谁给他送了这个消息,他和太后忙着偷梁换柱、伪造遗诏,好早早总揽大权。”

“钟兆当夜就失踪了。我从一开始便知晓他不可能是自己离开的——当初我们立誓屠尽天家满门,现在仅仅才死了一个先帝,他怎么肯主动罢休?”

“后来程炆给我传信,说他派去淮北的探子在虎师军中见到了钟兆,我才明白,原是你将他带走了。”

陆令从神色复杂地望着张延:“所以,将钟兆灭口的是你和程炆?”

张延似惋惜一般幽幽道:“他是个可堪重用、心志坚韧的良才。可惜落到了你手里,我们不能冒任何一丝大事泄露的风险。”

陆令从不禁慨然长叹:“钟兆什么都没说。关于你们的谋划,你们有哪些帮凶,你们是谁——他死前一个字都不曾吐露。”

日头渐渐西坠,将人影子拉得狭长。神龙殿变得越发昏沉,殿顶的藻井轮廓模糊,隐没在黑暗中,似有无数神明睁着眼睛,正观看着一幕幕债与偿。

“我知道,老师杀先帝,杀陆子奉,杀令章与真真,杀我儿女,是因为与陆氏有不共戴天之深仇,也是想让我同帝王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谢竟怔怔开口,如同自问:“可是我的母族陈郡谢氏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露锋芒,老师借蓝田玉料来嫁祸谢家,难道手上沾的就不是屠戮无辜的鲜血?”

张延却只是凄怆地笑了一声:“谢之无啊,我以为你在雍州待了三年,会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如今你能问出这番话,实可说是毫无长进!”

他一步步走向谢竟:“建宁、贞祐之际,陈郡谢氏是朝野中唯一一个可以与琅琊王氏、清河崔氏三足鼎立,相互角逐抗衡的大族,再加上以你嫂子娘家吴兴姚氏为首的江南本地门阀,若但凡肯多说一句话,都不至于造成一家独大、肆意妄为的局面。”

“但你的祖父、父亲、叔伯、兄长,谢家身在宦海的所有族人,在所有需要挺身而出的时刻,选择的全都是急流勇退,无一例外。你祖父当年任左仆射,眼见太后先帝嫌隙愈深,却袖手挂印,带着你告老归乡;你父亲为御史大夫,你兄长为右补阙,俱是言官,可却‘谨言慎行’,没有尽到谏诤之责!”

谢竟的神思混沌了半晌,他最常听到的、对他家三代为官的评价,就是“清正”和“审慎”二词。谢家持身清正,故不愿搅入蝇营狗苟的党争之中、与跳梁小丑议短论长;谢翊谢兖为官审慎,谨防在旁人那里落下话柄口实,故不多言、不多事,生怕行差踏错。

可张延说得没有错。他们应是谏臣。

“你以为发生在我辈至亲身上的惨案是悄无声息的吗?非也!他们知道,全都知道,可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那一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为什么没了?缘因他们的怠职,缘因他们的避祸,缘因他们的谨小慎微,不露锋芒!若说帝王是首罪,这普天之下的门阀士族便是帮凶!”

张延环顾着通透宽敞的朝堂,他手执笏板,夙兴夜寐,在这里站了四十个春秋,恨着每一朝的天子,做着每一朝的臣。

“而你,之无,我本以为你跟他们是不同的。”

他与谢竟几乎已经是对面而立,陆令从想要拦下,却被谢竟轻轻拂开。

“直到听你亲口给我讲起,你们是如何谋划‘清君侧’的,我才知去岁的天降大寒,饿殍遍野,民之困,之苦,之怨,之无可奈何,原来不过全都是你替陈郡谢氏报仇洗冤的工具。”

谢竟与他对视,并没有否认。

“老师……圣人论迹不论心。若令章未亡,或是陆子奉,或是青儿,他们随便哪一个掌权,都会去抚恤自己的百姓,都必须去收买民心——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冤有头债有主,百姓总会自己找到该恨谁的,而那个人不会是我。”

张延却只是放声大笑:“冤有头,债有主!只有上位者,得利者,才有权力说这句话!草芥一般的贱民是没有资格谈这些的,天降横祸落到人头上的时候,是不分有冤无冤,有仇无仇的!”

“大齐立国开科举以降,每三年一取士,多则几十人,少则不过十几人耳!可这齐境之内,总共有多少人?纵观今日官场,如你一般出身门阀,即便应试不成,也有千种万种举荐荫庇的门路可踏入仕途的,有多少?如当初我在东宫的同僚一般,悬梁刺股呕心沥血,熬到须发花白才踏入九品门槛的,又有多少?”

“三代圣贤的‘有为’是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无为’是顺天应时、与民休息。试问汝辈之有为与无为,又是什么?‘有为’是他琅琊王氏兼并田产、假公济私,‘无为’是你陈郡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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