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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奇,到倾慕,到依恋,再到最后的“爱”,显然是一场漫长的跋涉,虽偶有灵光一闪,但更多时候,变化只发生在不经意处。

在新婚之夜,他对陆令从应当是挺喜欢的,这没错,但实在说不上就已经一往情深到要生死相随的地步。谢竟这会儿自己想想,也觉着趁人睡熟之后私自结发,未免有些过于炽烈大胆了。

噎了半晌,谢竟只能说:“……我觉得,可能是,那夜和你有了肌肤之亲……我当年才十六岁,平生没和人那么亲近过,兴许脑子一热,就……”

这么一说,他就越发觉得有理。对情事毫无经验的少年,跟颇有好感、又刚刚变得名正言顺的夫君初尝云雨,体验还很好,那么头脑醺醺然地轻易许下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

陆令从咂摸着他的回答,显出一种有点玩味、又受宠若惊的神情来。

“你净知道骗我说好话。”谢竟戳了戳他的心口。

陆令从道:“你别着急。我不光有话没好意思问,还有话没好意思告诉你呢。”

“什么?”

“我之前仔细想了想,好像琢磨明白,父皇为什么说你能‘拿住’我了。”

他回想了一番:“早在你做三元榜首之前,我就听过不知多少你的传闻。他们说你眼高于顶,不识趣、不客气,倨傲孤僻,没大没小,不通礼义——反正没什么好话。”

“我自小打交道的都是人精,一个个不知多油滑,不知多会来事儿。我从来没在金陵城里见过一个人敢这么不在乎表面功夫,于是就挺想亲眼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竟凑过来睨他:“见了之后是不是失望啦?”

“没有,”陆令从摇头,“只是觉得你长得跟个瓷娃娃一样,不像真的。”

“哦,怪道刚成亲时某些人上来就好意思与我一张床睡,连想也没想过分房。”

陆令从虚虚推他一掌,笑道:“我其实很羡慕你,我想我从小受着比你千百倍重的压,可是我一个‘不’字都不敢说,我不敢拂公卿侯门的面子,不敢悖逆父皇母后的意思,甚至对不喜欢的人、不想做的事,连皱一皱眉头都不敢。”

“后来真正同你认识,打交道多了,成了亲,生了青儿,我不晓得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不如从前那么‘听话’了。我常想率性学你一样横眉冷对,随心所欲,怒了就叫,恨了就骂……总之,我看见你,就像看见自己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另一面,自然也就会忍不住惜重你这样的脾性。”

话说到此处,谢竟正在发怔,忽然陆书宁溜进院里,不知在玩什么游戏,看到他直接扑了过来,小脸跑得通红,连着叫了好几声“娘”。

“怎么?”谢竟问。

“就是叫叫你。”陆书宁摇起头来,脑后铃铛轻撞出脆声。

谢竟把手中的果子掰了一小块,喂给她:“你尝尝,刚炸出来的最香了。”

陆令从提醒:“留点胃口等会儿吃梅花蒸饺,早半个月就嚷着要吃的,不吃干净我下回可不做了。”

谢竟拥住陆书宁,垂眸看着她的小米牙有些吃力地咬着面饼,忽然回应起陆令从方才的话:“你只不过是比我更早些长大、挑了更多担子而已。我从来不需要你陪我骂街,我也从来不需要你为了我去顶撞陛下与皇后。我想要的其实只是一座池台,一碟蒸饺,一坛酒。你说是不是,宁宁?”

陆书宁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昂起脖子,用脑袋顶蹭了蹭他的下巴。

傍晚时分,客才渐渐都散了,谢竟摸到前院,见谢夫人与姚氏正围坐在薰笼上,守着炉火剪窗花。谢夫人手极巧,剪的是“喜鹊登枝”和“连年有余”的样式,见次子来了,她重拾打发小时候的谢竟惯用的招数,随手剪了一小张团花,蘸了点浆糊贴在他手背上。

谢竟仍然吃这一套,喜滋滋端详了半日,姚氏笑话他:“宁宁都不稀罕了,你可是比人家还不如呢。”

“我来时瞧见正厅门上新贴的福字,”谢竟道,“是青儿写的那一张。”

往年昭王府和乌衣巷各院各房的春联,都是他在腊月里专门抽一下午时间,一口气写完。前些天正逢陆书青闲着没事,凑在旁边看,谢竟便顺带让他也写了两张,倒颇像模像样。

谢夫人揶揄:“可把你父亲欢喜坏了,今早鸡还没起呢他先起了,兴冲冲就去贴上,来一个客就要讲一遍,生怕人家不知道这是他宝贝外孙写的。”

姚氏问:“你们今夜留在家里住吧?南院床铺都给收拾好了,左右宫里没拘着你们,索性多住几日。”

没等谢竟回答,谢浚带着堂弟堂妹进来,陆书宁坐在他肩头,陆书青被他挟在胳膊底下,手里还提着一盏纱灯,应当是刚从外面沿街叫卖的灯彩艺人那里买来的。姚氏见了,直接道:“青儿和宁宁跟着舅母睡哦,说定了。”

“怎么我没这待遇?”谢浚大马金刀往坐榻中间一躺,顺走一张红纸、一把小剪,开始咔咔咔乱铰一气。

被姚氏一巴掌拍在手上,瞪他:“你都多大了,这也是能玩的?”

谢浚抱头,躲过谢夫人像摸小猫小狗一样抚他发顶,抗议道:“祖母,您听见没,我都这么大了不好再随便摸脑袋了,我还长个子呢!”

厅内烧了整日的炉火,暖香四溢,谢竟看兄妹俩玩得出了汗,便让把外衣解了。谢浚瞟见陆书青胸前佩着的长命锁,想起来道:“小叔,今日雍州太守托人送来些玉料做贺礼,我爹想着,当年太守与殿下有过师生之谊,不便推辞,便回了礼收下了。才刚已经送了些去王府,小叔和殿下看着支配罢。”

谢竟嘴上答应着,心中有些奇怪,陆令从与他这位少时的师父其实交集不多,对方平日甚至不与昭王府来往,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给谢家送起礼来?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有关储位风波的传言,想要借机笼络关系,调回京城?

因这个年夜人多,晚膳就开在了外间厅堂中,谢竟从王府带了梅山雪酿来,但怕父母因此前白日饮酒的事情担心他,故而也不敢多喝,只命人开了一坛,助助兴而已。

金陵年节没有吃饺子的习俗,往年都是煮圆子作主食,不会特意包。蒸饺是陆令从专做给谢竟的,最初大家知道他喜欢,都紧着留给他,谢竟吃了两个反应过来:“你们动筷子呀,我一个人哪吃得了。”

陆令从道:“我挑两枚包了铜钱,不知道谁能吃到彩头,来年财运亨通、万事如意。”

此言一出全家纷纷上手,甚至连谢翊也不动声色地加入。先是陆书宁和谢浚瞄准了同一个,谢浚想要让给她,结果陆书宁小小年纪也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把眼一转,反客为主道:“表兄运气向来不好,我还是换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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