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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名单写就的时间距今至少三十年。在成功扶植养子坐上太子之位后,萧太后精心为先帝挑选了一批她满意的属官,并将他们的亲眷牢牢控制在手中,让他们尽心尽力为自己、为东宫、为兰陵萧氏所用。

通篇看下来,这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江南江北的门阀大姓,也就是说,父母、妻子和儿女们,与这些东宫属官一样,出身底层,是没有任何特权的平民百姓。

久久无言,谢竟艰涩道:“张太傅之妻早年亡故,半生一人、再无续弦,这是全金陵人尽皆知的事实。”

陆令从全然明白他的意思,续道:“我印象中从没有记得何大人夫妇有过女儿。”

谢竟忽然一愣,转向陆令从:“何夫人当时对宁宁——”

陆令从审慎地点了点头:“宁宁告诉我说,在雍州何夫人待她极好,视如己出,而且‘最会画人物,画了许许多多小孩子,活灵活现真的一般’。”

又是漫长的缄默。

半晌还是陆令从开口,理着脑中乱弦:

“钟兆……虽然他最后叛了我,但我当年拉拢他前查过身世,他是孤儿,没听说有个兄长。他死前也没有对我透过半句。”

“丁钰,是汤山别业失踪的‘阿钰’,也就是那个掳走青儿、死在我剑下的女孩;丁鉴,我们的老熟人,应该就是她的兄弟,那夜与她同行,后来逃脱不知所踪,没想到是去漠北投了敌。”

萧遥的手指轻轻点着页角:“那么丁钰当时所说,那个委托她杀掉殿下、世子来‘救’王妃的人,到底会是谁?会是这张名单中的某个人吗?”

三人相对,只能束手摇头。

名单上的这些东宫旧臣,最常见的结局分为两类:一如张延,继续留在御前,但到太傅高位的也就他一人罢了;二如何诰、许奕等,远放他州,便是今时今日已经不在人世,那也是在官位上做了数年之后才死去。

如钟瑞、丁援一般,当年直接在赴任途中去世的,是少数。程炆则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例外,虽被罢官但留在了京中,几年后起复,在淮阳捞到了一个肥差。

但是,他们的亲眷呢?

陆令从心下升起一种极其不适的窒息感,他知道谢竟与萧遥的沉默是因为与他想到了同一件事——这一百多被萧家控制起来的老弱妇孺,在军械案之后去了哪里?

他只见过丁钰、丁鉴、钟兆这三个人。那么剩下的人呢?他们在哪里?

他们是否还在人世?

走出舱内正是深夜,乌云蔽月,下着细碎闷热的春雨,河两岸的烟花生意受时局影响,也冷清下来,看不见几个游人。谢竟认出了谢浚的身影,他在临水某座小楼的窗边坐着,背略微屈起一点,显出百无聊赖的寂寥来。

“你看,他真像个大孩子了。”谢竟语罢自己就先笑,谢浚已经及冠,再怎么说也不能算作“孩子”。

谢浚闻声回头,但并没有听清对话的内容,只是朝着他们笑一笑,回身取了件什么东西,手一抬,从二楼上抛下一把油伞来。

陆令从扬手接住,撑开,将两人都罩在伞下。油纸是淡淡的、发旧的缃黄,上面绘的连翘花已经褪色纵横,像是撕下一本古书,潦潦草草地贴补成这个样子。可是伞骨一撑,还是一轮饱满的天心月圆。

两人同时轻叹一声,彼此看看,陆令从道:“我只是有些感慨,这些三十多年前的旧事和旧人,当日是多么惊天动地的辉煌,到如今有的籍籍无名,有的命丧泉下,有的就此在这世间消失了。”

谢竟颔首:“我们是先帝手中的蛐蛐儿,可先帝又是萧太后掌下的木偶,一代压一代,一层套一层,只要这把金子打的龙椅还在,就永远没有到头之日。”

船下,六朝的洗妆水正娩婉香甜地流淌向前,陆令从望着波心荡漾的秦淮河,方才看向谢浚和谢竟时眼底的温度渐渐消失,只冷笑了一声:“哪里是金子打的?那分明是把骨头垒成的椅子。”

第91章 二二.一

谢竟醒来时,恍惚中以为外面有一百个绿艾在引吭高歌。

他知道他们起得是晚了些,也知道在有了两个小孩子之后陆令从和他的家庭地位都要往后排,更知道阖府上下默认陆书青和陆书宁嬉闹发出的声音不能算作噪音。

但绿艾仅有独一无二的一只,陆书宁与内院那些把她当布偶娃娃的小丫鬟们加起来则能顶九十九只绿艾,真是光耀门楣,让人叹服。

谢竟披衣下床去开门——中间翻越了睡眼惺忪的陆令从,翻越方式是一脚跨过他的前胸。

门甫一开,陆书宁像一阵旋风卷进来,后面果然追着弹弓般的绿艾。前者在还没人把她看清时已经扫境而出,还极聪明地顺手把门带上,将“追兵”挡在身后。绿艾没刹住车,咣的一声撞在门板上,听得陆令从和谢竟同时打了个激灵,就见她头晕脑胀地在原处盘旋了两圈,调转方向另辟蹊径,从刚开了条缝的窗户嗖一下又飞了出去。

陆令从倒回床上,拿枕头蒙住自己的脸,含混道:“我看大家都疯了。”

谢竟睡不着了,坐到镜台前梳洗,朝外面叫道:“银绸帮我摁住他俩,说了多少次,没吃早膳不许去园子里!”

银绸忙着拦截陆书宁,根本没工夫搭理他,廊下的小姑娘听见,转回因跑动变得兴奋微红的脸,笑盈盈脆生生道:“王妃,还有一刻钟该用午膳啦!”

谢竟失语,抬眸看了一眼已上中天的太阳,默默关上了窗。

陆书宁两岁过半,跑跳已是轻车熟路,把她哥哥小时候那一份全都补了回来。乌衣巷、鸣鸾殿和昭王府当然视这个幼女如珠如宝,虽然她的出生并非完全在预期之中。

那年从陈郡回去,皇帝虽然没派公务给陆令从,但是却让谢竟在礼部挂了个名儿,跟着张太傅一起处理次年开恩科的诸项事宜,一直忙到贞祐十三年殿试结束才算告一段落。

每一次春闱都是京城中人情交际最忙碌的季节,新科举子们在仕途、姻亲上各有观望,与朝臣士族们彼此双向选择。谢竟就算已经十分“消极怠工”,但还是不得不常常出入于类似的社交场合。便是普通的礼部官员,因为主考与门生之间特殊的师徒关系,都会难免显眼,更别提他还有昭王妃身份加持,更是身在风口浪尖。

谢竟不想等皇帝发觉他被迫的“活跃”再来警告他,那就晚了。就在他琢磨脱身的办法时,陆书宁来了。

他简直是欢天喜地冲进宫里,第一时间把礼部的差事推掉,顺便因为陆令章现在长大些,更多时候在国子监跟着几位大儒读书,谢竟只隔几日才去一次,所以干脆把临海殿的昼讲也一并蠲了,彻底无事一身轻。

陆令从虽然起身晚,但收拾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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