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51
样的事手足无措,难免失敬,还请殿下海涵。”
陆令从静了半晌,愣愣望着谢竟在前面多走出好几步,才道:“我不在乎那些。”
谢竟发现他没跟上来,驻足,听陆令从继续道:“我只在乎……你非得这样与我说话么?”
“你希望我怎么与你说话?”谢竟顿了顿,却轻轻一笑,几乎称得上柔和,“和你吵?还是奴颜婢膝地求你?”
“都不必,绝不必,”陆令从有些情急,皱起眉,“你只要按你最舒心的方式来就好了。”
“你觉得她们唤我‘疯子’,是冒犯,是羞辱么?”谢竟淡淡地摇了摇头,“我看不见得。子奉,我很佩服你在绝大多数时刻都能保持神志心绪的稳定,就算有一瞬间的失控,也能很快收敛,冷静下来。”
“但我做不到,”他转过脸,看了看冬日萧疏的庭院,阳光涂抹在湘帘间,从视觉上驱散了几分寒意,“我本就是一个乖僻任性的人,自矜,刻薄,脾气刁蛮得只有至亲愿意包容我,在怀上他、生下他之后更不由我控制,变本加厉的无常。我不是不想心平气和,我只是做不到。”
“我方才已经花了好大的力气不想在我的家人们面前崩溃,我不想把那副歇斯底里的嘴脸带到他们眼前徒惹他们担心,但现在我真的累极了,我装不了那么久,”谢竟抬眸,哀恳地望着陆令从,“子奉,你真的想让我把这些难堪矫情的苦水统统倒给你么?就放我一个人待着罢,好吗?”
陆令从怔然哑口,半晌给不出反应,谢竟已然默默调转了身,向屋内走去。然而他一动陆令从却又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到他跨进卧室的门时终于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我没有哄你!”
谢竟脚下骤停,扶门回首,下意识问道:“什么?”
陆令从立在厅中,没有再靠近,只是略垂下头,低道:“我从没有哄过你,何来‘哄够你’一说?我一早向你剖白过我说违心之言宁可不说,但凡出了口没有一句不是我对你的真心话,就算是苦水我也愿意照单全收,我不在乎,只要……只要你不折磨自己。”
谢竟凝视了他良久,几回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叹一声,回身掩上了门:“那就当是我不愿意罢,是我不愿意说给你。”
这一闭门便是数日的深居简出,谢竟除了陆令从、银绸与乌衣巷的至亲之外再不与旁人开口,吴贵妃几次派了秦太医来瞧,俱是推辞不见。紧接着陆书青的满月酒,虽得陆令从态度强硬地坚持办在王府花园而非宫中,但谢竟亦未露面。
不必说花园与后院庭中,他连卧室的门都不踏出半步,斜倚在窗下的坐榻上,只是守着摇车里的陆书青发呆,一动不动一整天。
银绸一直怕他终日沉郁思虑过度,却又不敢轻易吵他,但实则谢竟自己清楚,他发怔时并未胡思乱想什么,也不曾往心里钻牛角尖,而只是茫然散漫地放空着自己,脑中很少有确切的念头。最常出现的状况是神游天外半晌,被陆书青的动静惊醒,恍然发现时间的流速早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唯一能够讨他开颜的仅有陆书青。陆令从在长久安静的观察中领教了谢竟那骇人的定力,他能用整整一个时辰专注地逗引陆书青发笑,更能不知疲倦地把他抱在肘窝里,亲吻他的前额、脸颊与小手。
谢竟的足不出户导致陆令从有时获准进入他的书房,帮他取一些书卷或是提前准备好给陆书青的小物件。谢竟嘱咐的是在书橱最顶上格子的锦匣里,装着谢兖请匠人给陆书青打的一对足银脚镯,但锦匣有好几个,陆令从不便擅自打开,索性全给谢竟抱回卧室中,让他亲自去挑拣。
开到第三个才找到要的东西,谢竟索性连最后一个也一并打开,预备等下让陆令从把这些不再用的物什放回库房,年节送礼打赏人用。
然而第四个锦匣开了,两人却俱是一愣,只见那匣中躺着一枚成色绝佳的银带钩,龙头钩首,云纹钩身,小巧别致,在灯下流动着辉泽。
陆令从想也没想,脱口问:“这是……”
谢竟抬眼一瞟,没有什么波澜,又低下头:“早些时候备下,打算明年生辰送你的,我都快要忘了有这回事。你既见着了,想要就留下,不想要就一并扔去库房罢。”
陆令从的手指触碰到带钩内侧的铭文,一顿,翻过面来细读。却见那上面刻着的是最最寻常不过的一句四字吉祥语,“长毋相忘”。
长毋相忘……银钩挽住罗衣带,是贴身私密的地位,另有一种家常的暧昧勾连在其间。
陆令从注视着那带钩久久默然,仿佛在揣测其中用意,又仿佛是在思考如何回应,末了忽道:“留下罢。”
他掀起眼来望定谢竟:“它留下,你也留下。从前只有你说过你愿意留下,生或者死再不分开。如今是我求你,是我心愿,我想让你留下,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谢竟听罢,没有立刻作答,只是来回把那“长毋相忘”几个字描摹了好几遍。带钩带钩,没有衣带也不过是无用的废物,纵然再有什么两不相忘的愿景毒誓,倘若罗带同心结未成,到底终究是一场空。
他将锦匣推回靠近陆令从的那一侧,缓慢而坚决地摇摇头:“你也冷静下来问问自己,你究竟是想让我留下,还是想让陆书青的母亲留下。”
第76章 十八.三
岁末的时候寒意一日盛似一日,卧室早秋挂上的缃色纱帘被撤下来,换上猩红的暖帘。庭中的白梅只开了几株,色与香都未到最妙时,然而半放半苞折来插瓶,映在暗沉沉的红底上,也叫人心里轻快。
薰笼长日烧着,上面总齐齐地烤着一溜儿果子,金灿灿的糖桔,藕粉的蜜柚,还有青翠的冬枣。苏合裹挟着果味厚厚地在薰笼上方积郁了一层,要等到有人出入室内,带起凛凛穿堂风,才能送出去一段微苦的寒香。
谢竟凭窗而坐摆弄着绿艾,鹦哥的毛在冬日变本加厉地蓬松起来,因怕冻着她给她挪进了屋内,一天天除了放肆地在半空横冲直撞,就是轻巧地落到摇车栏杆上,歪着脑袋打量陆书青的睡颜。
陆书青才学会笑不久,鹦哥这一抹亮色逗他比什么铃铛拨浪鼓都管用。
窗棂上“叩叩”两声,从外面开了一条缝,露出陆令真的一双眼睛来:“嫂嫂,是我。”
她仿佛是这一路冻得紧了,小跑着绕过穿廊钻进屋内,一头扑到薰笼上把冰凉的手脚暖和了一番,才蹭到谢竟身边,扬着脸撒娇:“我这一向都没敢出宫,前儿满月酒上也没见着,嫂嫂想我不想?”
谢竟拨弄了几下炭盆让火生得更旺些,把盖腿的小毯分了她一半,又拈了枚甜丝丝的芝麻糖栗仁给她。陆令真却躲着不要吃,反往摇车边凑,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