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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地抬手一扣,扯着腕子将人拉到身边,从手肘里抬起头来,对上陆令从有些憔悴的脸。

两人一站一坐,愣愣地像不相识般望着彼此,虽然没有“执手相看泪眼”,却也是对面无言。一夜的心弦紧绷,突兀的身份转变,以及一个鲜活无比、真真切切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小生命。谢竟到此刻还觉得恍如一梦,嘴张张合合几回,只是语无伦次,太多话一齐涌到喉间,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

万籁无声,惟余两心沸反盈天。

在那一刻谢竟凝视着陆令从的眼睛,感觉到某样难以言喻的情愫脱胎换骨,从一些为风流心折的少年绮念,生长出了有形有色的藤蔓枝叶,比“喜欢”更加沉甸甸地盘踞胸臆。

陆令从倾身罩过来,在他微红的双颊边各亲了一下,却并没有立刻撤开,只是弯着腰停在原处,仿佛在等待什么。谢竟略一垂眸,抬起一手覆着陆令从的下颌,微微仰起脸,湿漉漉地吻了吻对方唇角。

九华殿对于谢竟来说陌生而空寂,但此时陪伴在侧的是他的至亲至爱,冰冷宫阙便也不足为惧。

摇车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小家伙不知怎么醒了,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谢竟一惊,手足无措地扑到近前,伸手就想抱,又被那面团一般柔软的手感弄得情怯,只能回头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陆令从。

陆令从却只是予他一个鼓励的示意,注视着谢竟轻手轻脚搂起包被,一手托着头颈、另一手垫着屁股把婴孩横抱在怀中,毫不遮掩,胜过对待任何宝物的珍视。然后谢竟微微地笑了,陆令从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笑。

臂弯内的触感像一个填了鹅绒的蓬松靠枕,又像一个烧得滚热的圆手炉,谢竟用自己的脸贴住幼子的小脸,感觉到暖意灼得他心都要融化,只是失了形状、化尽了也还剩下几个字,写着“我永远不要和他分开”。

第70章 十六.四

母亲曾嘱咐过谢竟,初生婴儿不可久抱,要他再爱不释手也多少收敛些。谢竟便也不敢抱太长时间,恋恋不舍地贴了一会儿,又在他嫩生生的五官上来回亲了一轮,才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回摇车里:

“夜里他若饿了闹起来怎么办?”

“我娘仔细挑了几个做事妥帖的乳母,轮流上夜,算着时辰进来喂的,你放心罢。”

陆令从见案上碗空了,又问:“这粥尝着还行么?”

谢竟想起这一茬,道:“那食盒里还有剩,味道是好的,只是我没什么胃口,不然还能再吃一碗。你趁热用些,两天一夜没睡,外加跪了一下午,太也耗神。”

“鸣鸾殿做的山楂糕爽口,明儿给你端两碟吃来开胃。”陆令从直接拿谢竟用过的碗勺,盛了粥喝过,又倒茶漱了口,才道:“我娘告诉你罚跪的事情了?”

谢竟点点头,卧回床上靠内一侧,陆令从便叹道:“你说可笑不可笑,昨夜你和真真跪了,今日我又跪,人说膝下有黄金,我们家膝下只怕都是些烂泥草根子罢?”

谢竟失笑:“其实你我跪不跪的,又有什么要紧?我只盼着我儿膝下有明珠白璧,除了天地君亲师,再不必跪旁人。”

陆令从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道:“若非你挡下那一竹板,这时候不定还有多少麻烦等着,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

谢竟想了想,低道:“上一回你被扯进西大营中领军的纷争,平白无故申辩些莫须有的罪名,我心里咂着就不是滋味。那时既说了要陪着你,岂有食言的道理?”

陆令从宽了外衣,坐到床畔道:“我瞧瞧背上?”

谢竟便翻身背对他,将中衣的领口抹下来,露出在雪白肩头分外显眼的淤痕来。晚间他还没醒时银绸又上过一次药,还留有浓郁的草乌气味,陆令从凑近仔细看,揽着谢竟轻柔地吹了吹,又不敢触碰伤处,只得退而求其次地亲吻了一番他的后颈:“要能替你受着就好了。”

谢竟被他少见的温存搞得鸡皮疙瘩乱起,颈间一阵痒意,连忙拉起被子遮住红透的耳垂,嗔道:“再恶心人可不准你在这张床上睡了。”

陆令从笑他两声,给幼子掖了掖被角,自去吹了灯躺下,又听谢竟问:“你昨儿怎么回来了?真真给你送的信?”

陆令从道:“是我娘,她拿不定主意,派人去昭王府寻真真的时候一并递了信给我。”

谢竟顿了顿,悄没声地偎过来,半枕半靠着陆令从的肩侧躺着,抬起一臂搭在了他腰间。他暗忖自己的姿态真正像那准备吹枕头风的娘娘了,但为达目的什么气节都是可以折的,何况对心上人撒撒娇。

“听母妃说来,我儿子这个昭王世子的位置,是稳坐得了?”

陆令从觑他一眼,轻笑道:“你提了又提,我向你保证了又保证,若还办不妥,我成什么人了?”

谢竟很满意:“皇后反应倒在预料之中,谁要理她;却是陛下,我还奇怪呢,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不过我们的孩子本就是小福星,诸事顺遂,也属寻常。”

陆令从听他此言,眸光略一沉,但在黑暗中谢竟完全不知情,只是自顾自跳跃着话题说下去:“名字取好了么?你先前不是给他挑了一个‘宁’字?”

“我倒也想呢,”陆令从松了口气,“只是父皇今日仿佛格外开颜,我还没来得及请奏呢,他先主动把这恩典给了谢大人。我想你应当也会愿意,便没再多言。”

谢竟果然乐意:“这却是当真龙颜大悦了。我爹给取了个什么名儿?”

陆令从道:“上书下青。”

“……谁为不平者,与之书青天,”谢竟沉吟片刻,笑道,“我爹这是要怎么?自己当了大半辈子的言官,还想要外孙承祖业,和他一样做谏诤封驳这得罪人的差事不成?”

“你知足些罢。想想我,阿猫阿狗都是好名字了。”陆令从拍他一下。

谢竟忽然又道:“我怎么觉着他长得不像你也不像我,白白巴望了一场,不会不是亲生的吧?”

“丁点儿大能看出什么?便是不像,但长得清秀可爱,”陆令从顺着他的话戏弄他,“显见和你是亲生的。至于和我嘛……那就得问你了。”

谢竟在被中蹬他一脚,笑骂道:“怎么那么讨嫌呀。”

两人笑闹一回,陆令从讲起谢竟错过的情状:“昨夜银绸抱着他,湿淋淋血糊糊的,那么小一团,让我给他剪脐带。我连手都不敢下,给银绸数落了两句,才把心一横剪了。”

谢竟想到银绸数落起人的牙尖嘴利,又失笑,发愿般念叨着:“快些长大一点罢,我想听听他唤爹娘,还想看他戴起你送的那长命锁。”

陆令从把手覆到谢竟搭在他腰间的小臂上,带了困意小声道:“且快着呢,一日一个样子。指不定你还没正经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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