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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产业,正是位于浙东、会稽、绍兴等地的千顷佳土良田。
“王俶这个丞相做得并不尸位素餐,不曾有过劳民伤财的恶迹,但归根结底,他爱的民,仅仅是王氏门户庇佑下的那一小部分子民。可在这之外,大齐的土地上,尚有千千万万没有被庇护到的百姓。”
“这是权在臣子与权在天子的一个根本区别——王俶只认他王家产业上的那些佃户为民。其实换作随便一家在这个位子上——哪怕是你的母族陈郡谢氏——为自家门庭谋划,都是一样的。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祖父、叔父、姑姑、你与我,我们必须要、不得不负责的,是四境之内,天下苍生。”
“我能明白,”陆书青轻声诵道,“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当百姓看清楚,在艰难时世前,朝廷真正庇护的却并不是本该庇护的,王家这些年最无可指摘的底气——民心,也就必定出现裂隙。”
陆书青知道若要起事,只能以“清君侧”为由,而前史可鉴,想要把这个借口立稳,民心向背至关重要。父亲当然也可以不在乎声名直接谋朝篡位,反正成王败寇,史书任胜者妆点,但昭王府起事的意义并不止于此——要为母亲、为外祖家、为陈郡谢氏翻案,这场行动的正义性与合法性容不得半点玷污。
“王家得势后,你祖父一直刻意扶植崔氏等将门来分掌兵事。因此王家当年与崔氏联姻,在崔太尉去世后,又屡屡将手伸向军中。如今虽然四大营、羽林卫中高层多出自相府,但真正下到行伍,缺乏实战,短短三年很难收服人心。”
“军权是相府之所短,民心是相府之所长,而我不在京中的这三年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到处靠军权去买民心,倚我之所长,窃敌之所长。”
“所以爹回京后会听任虎师被瓜分?”陆书青恍然道。
陆令从颔首:“功夫不下在京中而在京外,也不下在虎师这支队伍而在每一个士卒,根底如何,到时你便知道。”
“握住军权,候王家民心摇动,便是最利于我们的时机,所以其实不是今冬,而是明春,最迟甚至可能会是夏初?”陆书青问。
陆令从赞许地笑了笑,却又叹了口气:“纵然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备,可实在还是太快,还在预料之外。这一点上,我与娘都比不得你姑姑,牵制漠北是京中起事成功的先决条件,是她率先有这个背水一战的魄力。”
陆书青听罢,垂下眸,怔怔盯着桌脚发愣。非要从谢竟、陆书青和陆书宁这母子三人的长相中找出完全一致的部位,便只能是那双亮晶晶的荔枝眼,让人不忍看其中含愁带怨,只愿一辈子澄明喜乐。
陆令从听到外间宫人引了张太傅往内殿过来,站起身,摸了摸陆书青的脑袋,又把他那张舆图卷起来收进袖中:“安心读书罢,晚些爹再来接你。”
第66章 十五.三
看出景裕四年的冬日不好捱的,并不只昭王府一家。
在秋将尽的时候,丞相王俶忽然抱病,对外宣称不是一般的换季风寒,而是因为年事渐高引起的老迈与力不从心,说闭门不出就闭门不出。紧接着便是他的长子,时任中书监令的王契,上表陈情,自请退而尽孝,虽说保留了官身,但约等于告了长假,不再上朝,也不再参与政事。至于相府二公子王奚,因本身品秩不高,只任闲差,所以倒一切照旧。
王家的消息来源本质上与昭王府相同,均是靠自家封地或田产的佃户报上来的收成,以及冬种的打算。再往下,诸固有名望的氏族也是一样,依托产业与关系,比那些靠十年寒窗才跻身官场、势单力孤的臣子们更早、更敏锐地嗅到了这个冬的不寻常,各自暗中都有动作,未雨绸缪。
王家比他们更有利处,在于享有度支、户部等等重要关窍上最真实也是最新的消息,清清楚楚知道国库里有多少钱,几处重要粮区的仓廪府库中有多少钱,能不能应对过这场天灾,能应对到什么程度。
正因为太过清楚,王俶才会选择这种急流勇退、暂避风头的做法。倘若熬过了那当然最好,明年春天拍拍衣尘“大病初愈”;若出了岔子,自然早有替罪羊、有退路。
没有人天真到认为王家这是要收手放权,朝廷上下、州郡机要,到处都有王氏子弟,就算没有丞相王俶公开调配,私下也早已自成运作体系。他们的利益与王氏这颗大树紧密相关,不需指挥,自发地就会尽力保住大树的根系,以图荫蔽。
但是明面上仍然需要一个代言人,一个完全由相府操控、自身又得体服众的漂亮傀儡,以便周全地做王家的喉舌,在事态紧急时也能被干净利落地丢出来背黑锅。
再显然不过,这样一个位置,现成就是专为谢竟准备的。王氏试探他、接纳他、予他权,等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王俶称病的第二日圣旨就传到了乌衣巷,授谢竟尚书右仆射,与他之前担任的“银青光禄大夫”相较,不仅仅是从三品跃升至从二品,更是从一个虚衔加官变为真正握权的实职。
人人皆知,谢竟代表的是王家,他手上所谓的实权,也无非是在忠实地执行王俶的指令。而他的本家,那些因受谢氏一案牵连而在朝中被排挤、被边缘化的同族,谢竟既没有在上位后予他们什么好处,他们也从来没有主动造访过谢竟的门庭,其中泾渭分明态度,不言自喻。
坊间对谢竟的风评不算太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春天在汤山的那场变故,弃亲子于不顾独自求生,令人心寒侧目。而朝中清流,一来早不满意门阀垄断、一手遮天,二来看不惯谢竟对王氏攀附献媚,三来下意识把谢竟排除出朝臣士子的范围,一个早被废出宗室的外命妇,清誉荣辱与他们何干,又何必为他说话。
王家推出谢竟、或者说一早决定招揽谢竟,除了他与昭王府那些千丝万缕的前缘之外,另外一重考虑便是,在谢家出事之前,王谢两族虽然不能算是“政敌”,但到底一家站在昭王府背后,一家站在临海殿背后,也算是朝野公认的对立面。所以当时王俶迎谢竟回京,予他高位厚禄,重用于他,还在民间颇猎获了一番人心,不少人赞他宽宏善任、不计前嫌。
白得来的美誉,王家岂有不装到底的道理?百姓只关心饭碗不关心龙椅,百官纵然猜疑当年谢家一案的真相,谁又敢明言?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浑浑噩噩地混日子看笑话罢了。
官场常出新鲜笑料,勾搭上天潢贵胄的那些恩怨秘辛,乐子只多不少。入了十月,最先沸沸扬扬炒起来的是昭王殿下要纳新王妃的事——当然此事还处于口耳相传的流言阶段,但又是说这新王妃的人选是崔府嫡小姐,又是说已经与殿下见过面彼此都合意,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