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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楼下却响起激烈的争吵与叫骂,用的还是吴语。

谢竟驻步一瞧,却是昨日见过的那男人带了几个家丁,与披头散发的银绸对峙着,摘星楼的鸨母也站在其中,叉腰向银绸叫唤着什么,旁边桌上摊着成堆的首饰和银票。

陆令从看他停下,退回两步,听了几句,为他翻译道:“男的说那姑娘偷东西,姑娘要赎身,妈妈不同意。”

谢竟想了想,朝陆令从道:“借你的腰牌一用。”

陆令从不明所以,但看谢竟很坚决地伸着手,还是解了下来递给他。

谢竟拿着腰牌径直下楼,在二层陆令从与一层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动作温和但不容反抗地将鸨母拉到了一旁,背对那男人,小声道:“她钱是够的,让她赎身。”

鸨母瞪着他:“你是哪个?”

谢竟将令牌藏在袖中向鸨母示意了一下:“让她赎身。”

鸨母起初不信,看清令牌上“昭王府”三字后一怔,疑道:“这东西真的假的?”

谢竟抬起一根手指,向他们头顶上的二层走廊指了指,鸨母顺着看上去,就见陆令从倚在栏杆边上,对上她的眼神,一笑。

鸨母不认得谢竟,可陆令从是常客中的贵客,自然不会不认得。虽然无法验证眼前这人是不是个狐假虎威的小角色,但显然令牌是真,昭王的默许也是真。那领人来闹事的恩客虽然有官身,但也不过一介小吏,与昭王怎可同日而语。

谢竟见她面色一动,又淡淡道:“让她赎身。”

一炷香后,从摘星楼回昭王府的马车内,陆令从与谢竟并肩坐在一侧,银绸抱着个包袱坐在另一侧,与二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肇事者”谢竟率先打破沉默:“我姓谢,是昭王妃。”然后他用肘轻轻碰了一下陆令从,又道:“这位是殿下。”

银绸显然认出了陆令从是昨日带走谢竟的那位“客人”,语塞半天,冒出一句:“一晚上就成了王妃啊?”

陆令从闻言,侧目,意味不明地瞟谢竟。

谢竟哭笑不得:“我本来就是。”

银绸:“……”

“昨日多有冒犯,还望殿下、王妃恕罪。二位救我出这个火坑,恩情我没齿难忘,余生自当为王府效劳。”她立刻改换了语气。

谢竟马上拦住她:“不必对我们拘礼,是你自己给自己赎的身,我们一没出钱二没出力,不过搭把手罢了。”

在摘星楼里人多眼杂,不好多言,所以谢竟才将银绸带上了车。陆令从还在状况外,但看谢竟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便不多问,只道:“你如今是自由身,去留都可随意,若在京中有落脚处,等下让车夫把你送去便是。”

谢竟闻言有些尴尬,没吭气,银绸面上也现难色,低道:“原本除赎身钱外,我攒的那些还够寻个药堂或是医馆暂时安顿,只是方才为了脱身,破财消灾,给楼里面多留了些——”

她没再说下去,但谢竟想也知道她的难堪,昨夜对他讲起自己筹安身钱时多么成竹在胸,可是世道艰辛,就算银绸有医术这一手傍身的生计,但哪间医馆肯收一个出身摘星楼的乐伎?而找不到差事攒下家底,她又拿什么来把自己的医馆开下去?

这笔钱对昭王府也好,对谢家也罢,不过是指头缝里漏出一点,可放到银绸身上便是活命的本钱。

直接给钱,或是帮她把医馆开起来,银绸必然不会接受,谢竟当然也做不出。他有些犯难地沉默下来,却听陆令从接口道:“那最好了,我正担心你早有了安排,倒不好留你了。”

银绸茫然地看他,陆令从抓过谢竟的手握着,一点磕绊不打地说:“王妃去年才在京城定居,这眼见着入夏水土不服,身上总不爽快。他又怕母家担心没敢声张,也是难熬。”

说着饱含怜意望了谢竟一眼,把谢竟看得一阵恶寒。

“你既懂医书药理,又与王妃投契,不如就先以陪嫁的身份为他调养一阵,吃住都在王府,工钱按例开给你,过了这个夏天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银绸半惊半疑,她虽是玲珑心窍,久在欢场浸淫惯会看人眼色,但陆令从言行太过自然,她一时也摸不准对方是真有需要,还是借了个由头帮她。

谢竟很快反应过来,示意银绸附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短促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告诉外面大夫,也须你费心拿主意。”

银绸仍有些迷惑,但既然说到这个份儿,当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忙再三道谢。

回到王府,谢竟让几个婢子先带银绸去安顿,收拾停当了直接来书房寻他,自己也回卧室换了身干净衣裳。

陆令从旁观,看他全程一言不发心不在焉,便在谢竟正欲推门出去时拉住他,问:“怎么帮了人还恹恹不乐的?我看那姑娘善谈,应该比我陪你聊天有趣儿罢。”

谢竟默然片刻,道:“帮得了一个,帮不了一整个摘星楼,更帮不了世间那么多被迫没入乐籍的。”

“你这么想却是钻牛角尖了。确实没法全都帮,”陆令从向他道,“但你碰着了这一个便伸手帮这一个,碰着下一个再伸手帮下一个,尽己所能无愧于心,就足够了。”

在其位谋其事,穷则独善其身,谢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心下仍有戚戚。

“为君之道我不懂得,”陆令从摸了摸谢竟的长发,对上后者清而透的眼神,“可为人之道,守住这一条,总归不会出什么岔子。”

第43章 十.三

银绸再出现在书房时,长发不再披散,却是像已经出阁的妇人一般高高绾成了髻。

谢竟见她这副模样,一愣,她却立刻解释道:“我是从摘星楼出来的,王妃好心予我一处容身之所,端的清清白白,只是世人难免有议论。我今日便效古人自梳,起誓终身不嫁,往后只抱定传承家里医馆这一件心愿。”

她说着俯身郑重再行一个礼,谢竟扶她起来,道:“婚配与否,由你自己打算便是。”

他引银绸到内间的坐榻边落座,后者却忽然一愣,问道:“王妃亮令牌时,除了那老婆子没旁人瞧见罢?”

谢竟摇头:“自然没有。”

银绸长出一口气:“幸好没有,否则来日传出去,说昭王殿下带着王妃公然在窑子里过夜,王妃还赎了个姑娘回家去,王府名声扫地,我岂不成了罪人?”

谢竟笑道:“你不必顾虑,今日午膳时我会当着阖府上下的面讲明你的身份,你若愿意,从此便只是我的陪嫁,是从谢家出来的人,与摘星楼便再无瓜葛了。”

银绸再道过谢,又问:“方才在马车上王妃说不便与外人道的,是什么事情?”

谢竟想了想:“其实就是殿下说的,我最近身子确实不太舒服,但也不全是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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