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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不叹服。

而“江表第一才子”的美名,也就是那时流传开的。

一时间这两字在京城士林里如雷贯耳,众多豪门望族目光灼灼,趁此机会想要结交,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东床快婿。

谁想谢之无人不大架子不小,没半点好脸色不说,还雨露均沾地赏闭门羹吃,造访的达官贵人无一例外是臊了一鼻子灰回去。

回去后风言风语又起来了。贬不了文采只好贬为人,有的说他性子古怪倨傲,目中无人;也有的叹谢家世代簪缨,谢御史与长子皆乃最最谦逊知礼之人,怎么就教养出这样一个张狂跋扈、不识好歹的来。

可任流言穿身而过,这小谢公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连父兄亦难管束。而畏于谢家权势和他才名,放眼京城更是无人敢招惹。

秦淮春的老板今日不慎触了这小祖宗的霉头,本是揣了颗凉透的心,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补救,结果一转眼便瞧见那位金陵著名摇钱树——昭王殿下,正好整以暇地倚在楼梯口,津津有味地看着戏。

老板见了救星大喜,心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神仙就该和神仙打架,烂摊子还是请这位小殿下去收拾吧。

想着他就哭丧着脸扑过去,连连行礼道:

“殿——”

“殿下”二字尚未出口,只见陆令从剑眉微挑,一记眼刀就刮到了他脸上。老板何等精明通透,立时便晓得了他的意思,忙改口道:

“客官恕罪,小的绝非有意怠慢,只是您也瞧见了,委实是脱不开身啊……”

陆令从毕竟是熟客,平日秦淮春总有现成的雅间美酒以备他随时造访。此时老板求援的眼神太过灼热,他实在不好视而不见,便七分笑意下埋了三分嘲意,声响不大不小,闲话般地向老板道:

“无妨,这位千金架势也忒吓人了些。”

老板一愣,无奈地闭了闭眼,心下念了几句佛,暗道这可是您自找的。

“这位千金”闻言缓缓地回转身来,白玉样的人裹在一水儿的红里,皮削骨剔美得确乎刻薄了些——但也实在与千金挂不上钩。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昭王这才拖长调子浮夸地“哦——”了一声:

“原不是千金,脾气怎比千金还大?”

老板听到这里实在是没辙了,心说白做了几十年生意人,他就是脑子锈了才指望这半大少年来解围,等下两句话不对付再真当场打起来,那才是自讨苦吃。

万幸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小谢公子更是连口也不屑于动,腕子轻抖随手向上一抛,钱袋便跃过他的肩头,划出一条弧线稳稳地落进了身后伙计的手中。掂那分量,必定是只多不少。

桌儿是掀了,却也没短饭钱,老板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见谢竟抬步要走,忙闪到一旁。

这一来楼梯口就只剩陆令从一个人,他身量高腿也长,大马金刀往那里一站挡了一半的去路。

小谢公子却连一个吝惜温度的目光都懒得施舍,想是初来乍到不识昭王。虽屈尊迂贵开了金口,但说出来的话委实不中听:

“让开。”

打小儿生母吴氏便诫陆令从凡事谨言慎行,今日承秦淮春老板这个情已是破戒,他怕事后挨骂,也就没再多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目送着这尊瘟神径直下楼去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陆令从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一笔——京中哪个见了他不得赔着笑脸客套几句,那起王孙公子更是唯他是从,昭王殿下一呼百应,何时受过这样的冒犯。

不过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老天爷竟眷顾了素来运气不怎么好的他一次,没多久便让他扳回了这一城。

殿试与会试之间只隔月余,众多曾吃闭门羹的显贵们都眼巴巴儿地盯着那张金榜,盼着前三甲随便是谁都好,反正不要是谢竟。

虽然进士名义上是“天子门生”,但今上好武,于文赋诗书无甚造诣,故仍有臣子在旁辅弼,一同阅卷。

而当朝大儒张延张太傅,明明上了年纪眼神也不好,却一眼从几十份誊写过的试纸中扫到了宝贝。

本来一群十年寒窗的文人,时政策对说到底都是扯着古书纸上谈兵罢了,能有什么真知灼见。可张太傅不愧是张太傅,旁人阅卷是视事,他阅卷却是视人。

老人家拎着那薄薄一张纸,翻来覆去仔仔细细读了足有十数遍,颤颤巍巍地走到御前呈上,奏了八个字:

“书生骨相,将帅襟怀。”

除了糊名纸再瞧,不出所料仍是“谢竟”二字。殿上倒是无人有异议,一来这孩子的才情有目共睹,二来张延性子秉直,与谢翊除了同僚这一层关系之外再无交集,也不存在徇私舞弊的可能。

说起来,这将殿试卷纸重写一遍再批阅的规矩虽古已有之,但却多年不曾真正用过。原因很简单,应试的贡生下笔都是四平八稳的台阁体,放眼望去中规中矩,几乎挑不出差别。

可今年出了个恃才傲物的谢竟,一笔行云流水的去瑕体刚因为《西江吟》而红透了京城半边天,就算是殿试场上,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换字。监考官无奈,只好按旧制请文书把所有卷纸重新誊写一遍,再糊了名递上去。

只是不知名字尚好,知道名字才是犯了难——点他作探花是屈了他的才,点他作状元又浪费了他的脸。

最后还是天子拍板,说自太宗、高宗以降近百年,一直没有连中三元者,今时这刚舞象的少年可算得不世出的天才,自然配得起状元及第。

陆令从第二回见到谢竟,就在殿试放榜后没几日。他刚从吴氏处请安出来预备回府,正碰上进宫赴琼林宴的新科进士们沿永巷鱼贯而入。

而谢竟目不斜视走在最前端,一身绯罗圆领袍,长发高束,只余鬓角些许飞丝。少年穿朝服却也不嫌老成,反勾勒得他腰身挺拔,英气逼人。

陆令从只带了两个随从,一条路直来直去避无可避,与这一行人打了个照面儿。在前引路的是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钟兆,见了陆令从忙礼道:“参见殿下。”

尽管谢竟上次在秦淮春没拿正眼瞧陆令从,但因为“这位千金”而转身的那一瞬毕竟还是目光相接了。昭王这样的眉目,要让谢竟转脸就忘,也着实有点为难他。

故他在看到陆令从迎面而来时愣了片刻,听到钟兆叫出那声“殿下”时更是微怔。小谢公子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是怕得罪谁,只是嫌与天潢贵胄有口角是非,麻烦得紧。

所以当陆令从走至近前住步时,谢竟只略一迟疑,便果断地俯身深礼,在身后同年们诧异的目光中淡淡地说出:“日前冲撞,还请昭王殿下降罪。”

谢之无主动放低姿态,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而更让旁观者惊掉下巴的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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