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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气似的,眉眼间细微的沉郁随之退却,又变回了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那副冷淡模样。

松了口气?傅偏楼迟疑地度量着,莫不是他看错了?

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可,谢征为什么要为他和蔚凤的事而紧张?

这样一想,傅偏楼也似一口气被抽走那般,突兀地紧张起来。

上辈子没能问出的话不断在脑海中盘旋,搅得他心神不宁。

为何谢征这般了解他?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存在于这栋茶楼之中?

与他又有何种关系……

定定神,他既想问个清楚,却又唯恐如前世那样,一切戛然而止。

那样,他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对方了。

生怕行差半步,人就又不见了。傅偏楼谨慎地举杯喝茶,没有说话。

茶水放冷,在嘴里发苦发涩,他不禁狠狠蹙眉。

谢征见了,有些失笑:“你吃不了太甜,也吃不了苦,别喝了。”

傅偏楼放下茶盏,和着他的话,半开玩笑地说:“不能太甜,也不能苦。那岂不是不甜不苦、味同嚼蜡?这么看来,是一样也吃不得。”

谢征想了想,问:“这茶楼可有红豆做的点心,或是茶汤?”

“红豆?”傅偏楼不解,“想来是有的,怎么?”

“要一份来。”谢征瞧着他,“你喜欢的。”

傅偏楼摇摇头:“我喜欢?我从未尝过,谈何喜欢?”

“那便尝一尝。”谢征道,“你会喜欢的。”

“……”

傅偏楼叫来跑堂,要了一碗红豆汤和红豆团子,浅浅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眼睛顿时一亮。

“喜欢?”

有些寡淡的嗓音从对面飘来。

香软稠糯,泛着微微的甜,尝过便不会忘。

傅偏楼陡然停了舀汤的勺子。

……要真的不会忘,就好了。

他的沉默令谢征有些困惑:“怎么?不喜欢么?”

傅偏楼垂眼遮过眸中的神色,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轻轻应道:

“……喜欢。”

声音无端有些发闷。

“很喜欢。”

182 往复(十) 我的师弟。

一栋茶楼, 一方茶桌,一盏茶。

说书老道夸夸其谈地讲着修真界的各色传闻,底下听众时而附和、时而争论。

人来人往, 烟火嘈杂, 是再常见不过的凡间一隅。

而对楼上雅座中相对而坐的两人来说, 这一幕, 已轮转过好些遍;每一遍,却都不尽相同。

这一世的任务者名为卓习宇,在傅偏楼的叙述中, 是个常常热血冲头、十分莽撞的青年人。

与最初的程行有些相似, 对修道充满了期待与幻想,不过倒是没什么坏心思。

并非不择手段的恶棍, 也并非舍己为人的圣贤;普普通通, 着实乏善可陈。

和第六、第七、第八世的任务者没什么两样。

方小茜之后,傅偏楼已不愿再信任任何一个任务者。

每一次重来, 在魔从小的耳濡目染下,他早就对这些人升起浓重的防备之心。随着记忆逐渐复苏, 更是不屑一顾。

若不是还记挂着可疑的系统,他根本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故而,这几次见面,傅偏楼表现得异常平静。

添一碗红豆汤, 便如寻常与友人相聚般, 喝着茶,随意地聊一些话,心情瞧上去还不错。

此回本也如此。

不过斟杯茶的时间,对面絮絮说着近况的声音俶尔一止。

谢征疑惑抬眼,只见傅偏楼凝视着楼下某处, 一动不动,僵硬得宛如一尊石像。

他的面上忽然呈现出某种复杂的情绪,像是荒谬得想笑,又笑不出来,眼神发直,十分不对劲。

沿着他注视的方向望去,人头攒动,是几名正谈笑风生的陌生修士。

不是熟识的任何一人,也并无异状。

回首欲问,然而只这片刻,傅偏楼已低眉敛目,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谢征问,“你的脸色不太好。”

“是么……”

垂下眼睫,傅偏楼望向茶盏中倒映出的人脸。

脸颊苍白,神情郁郁,唇角尽管抬着,眸中则殊无笑意,生硬而难看。

谢征再次看向那几名修士:“他们是谁?与你有旧?”

“说有也有,说无也无,一面之缘罢了。”

谢征默然。

倘若当真只有一面之缘,何至于露出那种表情?

他正忖度着是否要深究下去,傅偏楼却瞧出了他的想法,摇摇头道:“我与他们的确无何纠葛,不必自扰。”

青年低首摆弄了会儿喝空的茶杯,沉默半晌,唤道:“谢征。”

“嗯。”

“我想……问你一点事。”

谢征轻轻颔首。

“这是我们第九次见面了吧?也是我的第九辈子。”

嗓音低得几乎呢喃,傅偏楼眸光闪烁,朝楼底探去,扫过嘈杂的众生百态。

随即拈起茶盏,遥遥盛出一个正与旁人谈笑的修士。

正是他先前凝视的那处。

“那人,第一世时,我曾心血来潮,救过他一命。”

眯起眼,他轻声说道,“他从此对我感恩戴德,哪怕我名声差到在修真界人人喊打,也逢人就为我解释、开脱,乃至引起冲突……也在所不惜。”

指腹摩挲杯壁,将茶盏移向右边,框住与那修士谈笑之人。

“这人呢,则在我最初下山时遭过难。碰到魔眼会有何种下场,你也清楚。”

话音顿了顿,“被魇住数月,疯疯癫癫,全靠师门照顾,清醒过来后,自然对我惧怕万分、也无比痛恨,四处宣扬‘妖道’之名。”

谢征听他发出一声嗤笑:

“如今相谈甚欢的二人,曾是彼此最看不顺眼的仇敌。如今没有我的介入,却成了好友——所谓阴差阳错、世事难料,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只是,觉得有点讽刺。”

“……他们都不记得了。”放下茶盏,傅偏楼袖手喃喃,“上辈子、上上辈子……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只有我在不断忆起。”

“只有我在反复重来。”

他仿佛不解,又仿佛质问,“你说……为何独独是我?”

“没完没了,就好像天道在愚弄我一样。”

瞥了眼对面,傅偏楼唇边流露出一丝讥诮,“你也是。”

“……”谢征缓缓蹙起眉。

“从第三辈子起,我开始尝试将这一切带出茶楼。”

傅偏楼语调轻柔,仿佛在讲故事一般,“起初,是偷偷在桌角刻下你的名字。”

“修真界中想要我命的人从来不少,每每独行,免不了观察周围,仔细记清每一处,好及时发觉不妥。”他垂下眼,“可在你消失之后,那道痕迹也与你一道消失了。”

“第四次,我取玉简刻录下你的模样,尔后以法术纳入袖里乾坤当中,与世隔绝。后来再翻开,仍是空白一片。”

这些心思,谢征从不知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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