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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医女的年纪也不大,不过二十来岁,正是男女大防讲避忌的年龄。他脸皮薄,微微迟疑了一下,伸手慢了些。

这人就笑道:“哟,是从陈国来的吧?”

他点点头,并不隐瞒。

北凉男子豪爽,不讲究太多的规矩,虽然他如今已经比从前习惯很多,却终究还没有全学来。

对方也不以为怪,只从容伸手搭上他的手腕。

他心底里还是稍稍有些忐忑的。

赫连姝说过,凉国苦寒,不如南方富庶,即便是白龙城里,也常缺医少药。他担心被诊出什么病症来,却也不好医治,反而平添了一块石头坠在心口。

反观一旁的老李头,却是屏息凝神,望着医女搭脉的手,脸上竟似有些期盼。他也全然看不明白。

搭脉不过片刻,医女收回手去,气定神闲,“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有了。”

“没有大碍就好。”他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多谢您。”

全然没有留心后半句。

还是老李头一拍手,兴高采烈地喊起来:“哎呀,我就说么,崔公子难受的模样,不像是一般的病。只是我眼皮子浅,不敢确准,这才大老远地让您跑一趟。”

他合着手絮絮道:“我在这里伺候了这么些日子,竟到今天才瞧出来,好险是没有让我给耽误了,不然罪过可就大了。如今就放心了,放心了。”

崔冉在他喜气洋洋的话音里,愣怔了好一会儿,头脑仍旧晕乎乎的,转不过弯来。

“医女,您说我……怎么了?”

对面撇撇嘴,很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我说你有了,就是怀上孩子了。”她一边打开自己的药箱,一边道,“快有两个月了。”

他听着,只觉得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如在云端,哪怕好好地坐在床上,仍旧抬手扶住了床沿,好像生怕自己过于震惊,稳不住身子似的。

对方见他这副模样,就笑了两声,“不舒服了那么久,都没往孩子的方向想一想。是头一胎?”

他脸上忍不住泛起红来,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这医女就“啧”了一声,“你的妻主呢?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在身边。”

说着,还将屋子连同小院,抬眼打量了一圈。

他心说,却也无法告诉她,他的妻主如今正在宫里,坐在金殿之上,着手扫清最后的障碍,预备登基呢。

“她……有些别的事要忙。”他囫囵道。

面前的人却显然误会成了别的意思。

“咱们北凉的许多女人啊,就是这副德性,掀裙子的时候倒是痛快,转头就不懂得心疼人了。”她道,“我做医女的这些年,见得也多了,反正我是瞧不上的。”

转头又叹道:“不过你一个孤苦无依的弱男子,也是不容易。”

崔冉知道,自从北凉将陈国攻破后,许多男子都流落到这里,走投无路,无所依靠。有许多人都让此间女子给糟蹋了,好些的还肯置一房外室,无情的,便是走得一干二净,无处说理去。

都是为了活命,全无办法。

这医女大约也只当他是哪个大户养的外室,临到有身子了的时候,还被抛在外面,只遣一名老侍人伺候他,言谈之间既愤慨且同情。

他也不好与她解释,只一味低头红着脸。

还是老李头帮着岔开话,道:“劳您给看看,大人孩子都好吗,有没有什么需要调养的地方?”

“挺好的呀,要说有什么地方吗,”对面想了想道,“父亲身子弱了点,忧思过重,最好是能宽心,多想想自己和孩子,少在意那女人。你们要是手头有钱买药的话,我开个养胎的方子给你们。”

“好,好,有劳您了。”

眼看着这医女抓过纸笔,也不多考量,唰唰地就写下药方,仿佛很是驾轻就熟,老李头却又想起一事来。

“对了,前些天我不晓得公子是有了,只当是休息得不好,感了时气,自己胡乱做主买了些草药回来煎,不知道对胎儿有没有害处?”

“买的什么药,还有剩的吗?”

“有,有,都在厨房里呢。”

老李头说着,匆匆忙忙跑去取来,这医女翻看了一番,就道:“不过是些清热的草药,没什么妨碍,不用自己吓唬自己。”

他这才敢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要不然老糊涂可要坏了大事了。”

崔冉仍没有十分回过神来,也少不得抬头安慰他:“李伯伯买药也是为我好,眼下医女都说了没事,大可以放心了。”

这医女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既然是头胎,小心些也是没错的,记得好好休养,平日里吃喝都精细些,最要紧的还是心情舒畅,父亲的身子好了,胎儿才会好。”

他一一应下,又好言谢过。

对方随着老李头出去的时候,他还听见她远远地在说:“要是能够,最好是让那女人把他接回家去。这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流落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虽然有你照顾他,到底不方便。”

老李头不能与她细说,只赔笑道:“我晓得,只是他妻主实在是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还接不回去。”

医女听着就很嗤之以鼻。

“再忙,能有人家三皇女忙吗?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怀着身孕的男人都能不管呢。”

她显然也是个性子直的,不顾老李头连连打手势示意她轻声,连珠炮似的道:“你瞧瞧三皇女,那是什么身份地位,就因为心爱的男人被杀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恨不能把自己的嫡父和姐姐挫骨扬灰。现在的女人啊,能耐没人家大,还没人家懂得心疼人,啧,一无是处。”

“被杀”的崔冉坐在床上,听着她义愤填膺的声音,夹杂着老李头的告饶相劝声,渐渐地远去,不由啼笑皆非。

好像直到这一会儿,他才真的意识到,他有孩子了。

他和赫连姝的,孩子。

他迟疑着将手放上小腹,那里此刻还平坦得很,半点动静也没有,甚至因为他连月来的悲伤和紧张,还比原先更消瘦了。令他只觉得很不真实,很难想象自己的腹中真的孕育着一个生命。

一个他从未预期过会到来的生命。

正愣怔间,老李头已经将医女送出了门,返身回来,进屋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

“老奴说呢,崔公子近日身上常有些不舒适,我竟是个老糊涂的,直到今天才往那上面想。”他殷勤道,“医女刚说了,要饮食细致。您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老奴这就给您办去。”

崔冉就忍不住笑,“一时半刻的,倒也当真没有。您别忙了,方才跑了那样一大圈,坐下歇歇吧。”

“我不忙,出了这样大的喜事,我心里头都跟着高兴。”

对面搓搓手,像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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