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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过来。二人对视的片刻,对方脸色颇为犹疑,好像既诧异,又警惕,暗中揣度着他这话里能有几分真心。
大可汗又将他看了几眼,才吐了一口气,脸上挂起笑意。
“好,此事就往后再商议吧,今夜先不提。”
她递了个眼神给一旁宫人,“传歌舞。”
舞伎和乐伶鱼贯而入,都是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生得貌美,且身段姣好,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里,身上穿的都是轻软纱衣,欲迷人眼。
一时之间,殿中歌舞声起,倒是将方才的暗流涌动给掩了下去,仿佛仍是一片升平。
崔冉被赫连姝拉着站起来,坐回席间,坐下时,忍不住抬手扶了扶心口。
“怎么了?”身边人眉头一皱,低声问。
“没事。”他兀自平复了一下气息,将那股不适压下去,“大约是跪久了,一下起来得快了些,不要紧。”
他心里并不以为怪。
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了崔宜的死,日夜悲伤,不但人飞快地消瘦下来,精神也很是不济,渐渐地时有乏力头晕的症状,鹦哥儿为此唉声叹气的,总劝他要以活人的身子为重。道理他都明白,但也是无用。
撑到这会儿,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是十分正常的,坐下歇一会儿也就是了。
赫连姝牵着他的手紧了一紧,将他面前的酒杯挪开,换了一杯热茶递过来。
“你忍一忍,一会儿酒过三巡,我想个由头带你早些回去。”
他顿觉不好意思,道:“不用,今日是大可汗的寿宴,你是她的女儿,提前离席,没的扫她的兴。”
就听她无奈地低笑了一声,“你安心歇着,别操这个闲心。”
说话间,那头已经是觥筹交错,君臣共欢了。
说笑了一会儿,就见赫连姗立起身来,冲上面一拱手,“母亲,女儿为了您的寿辰,准备了一件贺礼,不知可否此刻呈上?”
大可汗击了击掌,叫停了歌舞,脸上带着三分醉意。
“哦,是什么?”
“回母亲的话,是北方荒原上的金雕。”
“你竟能找来此物?”
面对大可汗显而易见的感兴趣,赫连姗面带笑容,不疾不徐道:“从前与母亲一起打猎时,听您说起过好几次,听闻北方的金雕能通人性,能助主人游猎,既威猛,且忠诚。只是这东西对周遭的环境要求颇高,懂得驯养的人又少,因此在白龙城里寻不到。”
她道:“女儿一直暗中留心着,前不久也是机缘巧合,辗转从猎人手里得到了两只,驯养得很好,又威严漂亮。就想着,恰好来得及献与母亲,做您大寿的贺礼。”
一席话,说得席间众人都不由赞叹。
这个道:“二殿下当真是有心了,咱们过去只是听说,还从没有亲眼见过呢。”
那个道:“能有女孝顺如此,大可汗的福气好啊。”
恭维追捧,一片祥和。
大可汗也很是高兴,立刻就道:“那便呈上来,正好,让大家都一块儿见识见识。”
于是便由管事,就是他们方才在路上遇见的,领着几名小宫女,将鸟笼抬上来。
金雕体型硕大,连着笼子十分沉重,几人小心翼翼地抬,一进门,便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
一时之间,赞叹声,议论声,不绝于耳。即便是平日里稳重的老臣,也忍不住拿手指指点点,都对这难得一见的珍奇鸟类极为好奇。
就见大可汗挪了挪身子,欲站起来,口中道:“让我来好好瞧一瞧。”
刚要起身,就被大阏氏劝住了。
他小心扶着她手臂,温声道:“您近日身子也乏,何须劳动。要是想细看,大可以让下人将鸟笼送到跟前,您坐着看就是了。”
大约也是担心她身体抱恙,方才稍一动气就咳得那样厉害,此刻饮了酒,要是再逞强行动,恐怕生出个好歹。
“你说的也有理。”大可汗倒也不坚持,“那便送上来。”
那管事领命,先磕了个头,才殷勤道:“金雕这种鸟,是雌鸟更大更威风,奴婢这就送上来让您观赏。只是这鸟虽然驯养得法,终究是猛禽,要是各位君侍害怕的话,此刻便可以往旁边避一避。”
她这话说得很是妥帖,近旁的后宫男子,连同大小阏氏,都起身向后让开,以免在人前受惊失了仪态。
鸟笼被谨慎地送到大可汗跟前,笼子颇高,甚至将她的脸也遮去大半。
只听她夸赞:“百闻不如一见,都说北方的金雕最是威武漂亮,日出的时候如神鸟一样,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她扭头向赫连姗道:“老二,你这回办得很是漂亮。”
赫连姗连忙谦逊谢恩不提。
就见大可汗兴致勃勃,自己将袖子往上卷了几分,问:“你这鸟果真驯得好,此刻能放出来试试吗?”
管事的赶紧答道:“能,能。您放心,这金雕从前在猎人手上,就驯得很通人性,来到白龙城后,二殿下更是多番提点奴婢们,不但要悉心照管,且一定要调养得温驯亲人,绝不会撒野的。”
崔冉闻言,不由得扭头与赫连姝对视了一眼。
据他所知,此话可不全对。
就在不久前,在宫道上偶遇的时候,这管事也同样对他们说来着,可是那金雕一站到他的手臂上,就忽地起了脾气,用羽翼扇了他一头一脸。
虽然并不曾真的受伤,放到大可汗身上,却是大事。
赫连姝只向他摇了摇头。
这毕竟是赫连姗送上的贺礼,他们贸然提醒什么,都不合适,都是在人前给她难堪。
他只能在心里道,当时管事与他说,这鸟向来脾气好,想来只是一路颠簸,有些不耐烦,才偶尔失了控。或许此话也是真。何况当时冲撞他的是雄鸟,眼下呈到大可汗面前的是雌鸟,不一定就那样不巧,会将此事重演。
他们交换眼神的当口,就听小阏氏远远地劝道:“这金雕看着颇有些吓人,大可汗还是小心为上。要不然,就叫它待在笼子里给您瞧就是了,别让它出来。”
大可汗摇头大笑,并听不进去。
“你们这些男人,怕东怕西的,也就算了,我是什么人,也能同你们一样吗?”她挥着手道,“你们要怕,就往后站些。来,将鸟放出来,让它看看,它在天上再怎么威风,到了我的面前也要臣服。”
管事赔着笑,连声恭维,将那金雕放出了笼。
它倒被驯得很懂事,见着人伸出胳膊,就知道自己往上站,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大可汗忍不住哈哈大笑,夸赞道:“果然不错。”
话音刚落,却见那金雕忽地举起双翼来,照着她的面门,振翅就扑。
只听得她喊了一声,一旁的君侍们尖叫成一片,人人手忙脚乱,既想抢上前